此刻所待之处已然不是云莲山,我想子衿大概是趁着我和钰儿都睡觉了,然后点了我们的睡穴,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们带来这里吧,不然以我们母子俩易醒的习性,肯定早早地就被惊醒了。那么,子衿这般慎重谨慎地不让我们跟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若是往常,他断然不会这般做,子衿不喜分开,一直小心谨慎地担心着别离,从很早的时候我便隐隐这样觉察……于是,这突然而至的一切,我越想就越觉得奇怪……紧了紧钰儿的小手,我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情,顺着山间的小道往下走,我知道,这一路应该是安全的,只因,这是子衿选的地方。人生有时就是百转惆怅,独自扼腕中,却在不停的错过;兀自担忧中,却不知其实却在渐行渐远……快要走到山下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负手而立的人,青色的上衣,长发就用一个白玉的簪子简单地挽起,一派书生气中,自有将帅风范。背对而立在微微的风里,晨雾微蒙中,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青树下,一条微微垂下的松枝已然搁到了他的额角,而他,显然,没有丝毫伸手挪去的意图。简单的站立,似乎,旨在等人……可是山麓空空,谁又走在山道之上呢?思及此,我略一低头,难道,这人等的竟是我和钰儿?止了脚步,我示意钰儿也停下来。不知为何,石斛这次很不听话,依旧兀自飞着,最后翩翩然落在了那人的面前。隔着薄雾,我看不清楚来人的面目,加之,如此战乱之地,自然心中格外谨慎。可是,他分明在伸手梳理石斛的羽毛……许久,那人便又没有丝毫动作,这与初见我们的微微一怔形成了鲜明对比,也许,他只是一个单纯的路人……不知道现下身在何处,如此妄断他,我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小人之态。何况,石斛一向厌恶生人,能让它破例的,想来许是一个高人吧!“钰儿,我们走!”
我踌躇了半天,终于做了决定。低头一望,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小手已经全然不知何处而去,四下寻望,原本以为近在身旁的雪隐,竟也只是迷雾中的假象。“钰儿?”
我稍稍提高了嗓门,叫唤。想来,他应该走不远,可谁想,几声呼唤下来,竟然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我拽了拽自己的手,开始暗恨自己缘何这般粗心,万一要是钰儿有个好歹……“玉儿,是你吗?”
正当我万分焦急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钰儿?”
我反问。“真的是你?”
“钰儿,你倒是说话啊?”
我们如此相互试探,说着同样的名字,唤得却是不同的人。我以为他见到了我口中的钰儿,不觉加快的脚步,走向了他……当距离渐进,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的儿子!“胤国凤帝?”
我呐呐出声询问。“唤我凤胤便是,玉儿,莫不是真的忘了?”
一双剪水的凤目直直的望着我,没有了初见时的错愕,也没有了战场中的凌厉霸气,现而今,柔情到似要滴出水来,仿佛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痴情男子,我想,不是迷雾在作祟,便是我自己眼痴迷了……“凤帝严重了,钰儿说他不认识你。”
我急着要找钰儿,自然没有太多的功夫愿意与他纠缠,何况,大家身份不同,这荒山野岭,如此这般也不合礼数。匆匆福了一个礼,我便打算转身上山寻钰儿,谁料,刚一转身,天空中,数十名黑衣刺客便携剑而至,心中一阵惊慌……“钰儿——”我奋力的向山上跑去,难道,这群刺客在神不住鬼不觉地情况下,已经抓走了钰儿?我扯下身上的披风,迎着从树顶飞身而下的黑衣人冲了过去,那一刻,我只想和钰儿在一起,哪怕是死在一处……可我,还是被山石拌了一跤,眼看着执剑之人的剑锋贴近自己,我竟然没有害怕的闭眼,“飞羽——”,脑中忽然溢出的两个字,在一箭封喉之间,又归于淡漠。“不要看,我知晓你不喜欢血腥……”眼睛被一只大手附上,耳边响起地却是刀剑之声……“你们休想破了‘墨绝阵’,没有人能破了……”没有说完的话最终连同倒地的声音一同归于尘土,我知道,这些事墨国的墨士,想来不该是来刺杀我和钰儿的……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昨日大败他们的胤国凤帝!我奋力的推开他的手,身体却被他执拗地转了回去,“太血腥了,不要看,玉儿……他不会有事,我肯定!”
身上的穴道被封了,我被眼前的男子从山上带了下来,心中回味着那句“他,不会有事……”我惴惴不安,他,是子衿么?还是钰儿?可他又如何得知?“那个孩子,也叫钰儿么?”
凤帝幽幽启口,我没有说话,一个纵横天下的胤国凤帝,难道会单纯地关心一个隐国的小皇子?我开始庆幸,钰儿不在身边,而且,此刻,我开始相信,是钰儿自行走开的,就像那日游凌山一般,或许依旧是因为桃花之类的什物……墨士不认识他,自然也不会对他下手,何况,还有雪隐在一旁……一般的人万难轻易近了钰儿的身……可是,落入了凤帝的手中,局势就完全不同了……我开始后悔,如果,当时没有走出石阵,是不是,此刻我便不会再胤国的军帐,而是回到了子衿的身边……可是,为何胤国凤帝的大帐之内,竟有如此之多的兰花?“喜欢吗?”
我呆呆地看着这熟悉的兰,脑中闪过破碎的画面……那个晴空艳日之下,谁为谁轻执茶香,谁对谁痴情而望?那个融融午后之中,谁许谁红尘一生,谁笑谁青衣凤目?往事如烟,淡入心田,这是别人的温馨,还是自己的梦境?……蕙草春已碧,兰花秋更红。四时发英艳,三径满芳丛。秀色濯清露,鲜辉摇惠风。王孙未知返,幽赏竟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