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这是个难以涉及的领域,哪怕陆离经历了如此多的磨炼,早早便成为超越世俗理解的存在,但依旧不敢轻言“宿命”二字。 之所以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是因为他又一次见到了父亲。 三国世界,那个死战黄贼军不退,睥睨四方的猛男; 黑暗世界,那个勤勤恳恳工作的中年男人。 现如今,陆离又一次体验了什么叫父爱,他这边刚踏入前厅,便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厉喝: “还有脸回来,跪下!”
闻言,陆离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地上,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爹,难道还要忤逆不成? 再者说,其它世界线的父亲就不是父亲了吗?既然来了,就得孝顺,百善孝为先。 另一边。 陆诩见儿子如此听话,一时间,满腔怒火也不知该如何发作了。 今日上早朝时,各位同僚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几经问询,方知自家儿子昨夜闹出来的荒唐事。 凤冠霞帔?! 那是给教坊司妓子用的东西吗? 传扬出去,往后哪个公侯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原先,他听说魏国公家的嫡女正在寻觅良人,于是,派人偷摸打听了一下。 那姑娘国色天香,还知书达礼,要是自家儿子能够将其娶入门中,往后就算闯下什么弥天大祸,也能够全身而退。 现如今…… 想到这里,陆诩的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冷声问道:“听说你长本事了,独自一人便将人生大事给办妥了?”
陆离汗颜。 坦白来说,他有提前想过,这件事会掀起些许波澜,毕竟涉及公侯人家,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但此举也只是稍微逾矩罢了。 却没成想,自家老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没有、没有。”
虽然陆离心中将丹娘视作正妻,但这些话最好全部藏在心里,尤其是眼下,该认怂就得认怂。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六礼未全,哪里算得上娶妻。”
“闹着玩罢了。”
自汉朝始,历朝历代都对这项制度遵行不悖,哪怕皇帝都不能例外。 昔年,陆离也曾体验过整套流程,场面并不算大,至少无法跟太平盛世的公侯之家相比,但说出去却格外有面子,吕布与张辽护婚,一人为函使,一人为副函使,赵云则担任伴郎。 就是不知,她还好吗? 应该过得不错。 临走时,自己暂代岳父坐稳了十路诸侯盟主之位,于函谷关外,多次正面挫败西凉铁骑的进攻。 而且,兄长吕布也及时赶到,化作金色光影横渡大河,远远掷出方天画戟,直挺挺砸向董营大帐。 如此一来,世间便无势力能够抗衡并州社团了,而丁秦予作为主公独女,荣华富贵,自不必提,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有人想尽办法将其摘下。 “事已至此,罢了。”
“起来说话。”
知子莫若父。 见陆离跪在地上不言语,陆诩终归是心软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自己忙碌半生,便是为了将祖宗拿命换来的爵位传下去。 “那姑娘呢?”
以往,陆离终日流连教坊司,也未曾听闻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现如今,不仅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听门子来报,他还将人带回了府中,这可是人生头一遭。 “在外面侯着。”
陆离体会到了认怂带来的好处,故意装作小心翼翼的模样,补充道:“不敢进来。”
闻言,陆诩无奈叹了口气,尽力恢复往常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却依旧是满脸的无奈:“把她带进来吧,爹又不吃人。”
知父莫若子。 这句话同样成立。 见老爷子不再生气,陆离根本没带犹豫,直接转身向厅外走去。 不多时。 陆诩瞧见一长相秀气的女子,跟在自家儿子后面走了进来。 与委身教坊司时的浓妆艳抹不同,丹娘今日穿着一身淡青色打底的素色衣裙,衬得脸蛋白净精致,生生一个俏人儿,陆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挺满意。 不管怎么说,以后都是侯府的人了,万万不可将外面的风尘气带回来。 因此,特意穿素装的丹娘顺利博得了长辈好感。 而步入前厅的第一时间,丹娘便连忙执礼问好。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反正木已成舟,陆诩也不愿棒打鸳鸯的恶事,只要把握好分寸就行。 于是乎,他点点头,故意板着脸诫勉了丹娘几句,但语气却异常和蔼。 “是个有福之人。”
说完这话以后,便让她去后厢歇息了,因为,陆诩与陆离父子俩还有正事要谈。 有福……是指面相,还是指自己脱离教坊司,顺利得进侯府? 丹娘心中仔细琢磨着。 前厅。 “既然入了侯府,便不能再是教坊司的贱籍。”
陆诩不太放心儿子,怕他忘记这事,叮嘱道:“尽快派人去礼部走走关系,把赦书弄出来。”
不同于天子脚下,勋贵在金陵经营数百年,早已将各种关系打通,即便是镇守太监,也从来不随意过问这群开国功臣的后人。 “儿子晓得。”
陆离点点头,心中感慨万千,不管那个世界的父亲,都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下朝以后,独自生了会儿闷气,便将此事翻篇了。 “对了,父亲。”
“崇正书院的天台先生派来一名师弟过来。”
“为何不早说!”
本来打算坐下喝口茶的陆诩,瞬间来了精神,忙道:“人呢?”
“小师弟正整理衣冠,晚些时候便来。”
陆离满脸淡定道。 见状,陆诩心中了然,知晓二人之间的关系定然不错,否则的话,天台先生门下弟子不会特意留出时间,给他处理私事。 “既入天台先生门下,便要尊师重道,不可像往日那般浮浪了。”
“是。”
一问一答以后,小师弟在侯府管事的引导下,来到前厅。 见王子敬卖相不凡,举手投足间确实有读书人那股精气神,陆诩脸上笑容的愈发真诚,不再计较陆离惹出来的那些事。 要知道,天台先生可是当世大儒,与勋贵并无来往,清贵得很,而自家儿子也不知行了什么大运,前些日子,竟获那位先生青眼,要将其招入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