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风风火火地搬来了她的pub架子鼓……简浔一脸的烦躁,发火了。鱼小满莫名心衰,感觉,这个少年脑子里,完全没有对青春对恋爱的一丢丢幻想和憧憬啊。“我不说了,可能你不爱萌妹子。”
鱼小满举起举起双手闭上嘴巴,决定不挠简浔的逆鳞。“我不爱。”
简浔冷淡地,“我爱什么型的鱼小满你别操心。周艺神经质这点有点像你,但我可不是我小叔。”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简浔对她气压有点低,或者是因为简律辰。鱼小满有点敏锐地抿唇,不说话地看他。简浔也没话再跟她说,也瞧她两眼,又淡着脸走开了。鱼小满在原地注视他离开。暮色渐拢,灰尘在半透明的灯光里漂浮,五彩的圆形光晕从头顶射下来,变的有些朦胧的梦幻。走了两步,简浔突然又顿住脚步转头,说:“赶走我的是小叔。”
鱼小满一愣,转而耳根子有点红,有点涩地咬着嘴巴,半晌朝他笑了。“哦。”
简浔看着变得越发橘黄柔软的路灯灯光里,笑得有点像个害臊的女孩子那样,有点无辜的鱼小满,心里先前有点责怪和锐化的敌意,莫名又消减开去。……“我觉得小叔太喜欢你了,喜欢到一点自尊和原则都没有。”
简浔突然说。灯光下简浔像有好几条影子。他清瘦的身影莫名多了点肃杀和神秘,不像是个什么都不到不了眼里的少年。“你们分开了七年对不对?……他怨你恨你,结果还是舍不得怪你。你伤他刺他拒绝他,他还大半夜地顶着胃病,冒着雨放下尊严去挽留你。现在呢,你为了别的男人和他一直闹别扭,你拿命救那个男人,他拿命救你。”
“你……”鱼小满愕然,不知道简浔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有耳朵,会听;有眼睛,会看。”
简浔摇了摇头,想起上次简律辰胃病住院大晚上不见的那一回。“你不想和我叔处的话,就不要在大雨拒绝他之后,还给他一把伞。要断不断的希望,还不如直接痛快点让他一刀绝望。我看得出来你俩的感情,你爱我小叔的话,就胆色点。别仗着他那么喜欢你,就折腾他。”
简浔这话真是站在他小叔边儿上说的,鱼小满不心疼,他在一边都看不下去了。“……”平时滔滔不绝的鱼小满,头一次在简浔面前发现自己接不上来什么话。她呆呆地看着简浔,发现眼前少年黑亮的眼睛同样看得见这个世界——看的还很清晰。每一件事他都看得见,感受得清,不是别人说那种智商甩情商好几条街的人;只是他疏于理会这些无聊的爱恨,懒于插嘴评论那些花样作死的情仇。亏得简律辰是他小叔,他对他小叔的维护,使得他终于舍得露出一星半点,他性格深处大人一样锐利的言辞。这样的简浔太少见了,随人鱼小满从来就直觉简浔的内心不可能年轻麻木又空洞——现在,她看到他裸色的灵魂了。简浔说简律辰太喜欢她,喜欢得一点尊严和原则都没有。说得……很对。只是以生命为底线,在那条线之下,除了沉沉钝钝毫无罅隙的爱填充,哪里还会有什么尊严和原则?鱼小满拢着秀眉,如子夜般的眸子闪烁了两下,紧抿着唇,不知道怎么解释,半晌,才小声说:“……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对不起应该冲着谁说,简律辰还是同样心疼简律辰的亲人。“你告诉我你不会再离开我小叔了。”
鱼小满话落了好一会,简浔没吭声,然后又折回来,低着头严肃看她。“我对着月亮起誓……”鱼小满颤颤巍巍举起三根指头。“不要指着月亮起誓!”
简浔条件反射地脚下滑开一步,扬起手臂本能反应地接上去:“不要对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每个月都有盈亏圆缺,你要是指着它起誓,也许你的爱情也会像它一样无常。”
……“那么,我指着什么起誓呢?”
鱼小满很配合地跟着滑开第二步,作四十五度忧伤状。“不用发誓。或许你愿意的话,就凭着你优美的自身起誓,那是我所崇拜的神,我一定……啊呸!都是些什么鬼……鱼小满!”
简浔一阵恨不能咬掉舌头的恼火,猛地收回手指,瞪着鱼小满。几秒后,恼羞成怒地转身,大步离去。鱼小满故意带的。他感觉这些天,快被那些魔性的排练台词给彻底洗脑了。鱼小满在他身后笑得前俯后仰,卖力地赞赏着“简浔你好天赋啊好天赋”。鱼小满又喊说:你可以去找海瑟薇老师和你对戏,她也在客栈,她也演过那个话剧,可以倒着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本……简浔脚步突兀地磕碜了一下,可惜鱼小满没看见,因为她彼时已经转身,屁颠颠地朝着医院跑去了。……简律辰脸上血色都没有恢复齐整就对着电脑办公。鱼小满进去的时候,他正靠在病床上,面前架起一张小办公桌,面对着笔记本屏幕,细细地蹙着眉心。看见鱼小满,立刻乖觉地合上了电脑。鱼小满大步走过来,把笔记本一把收了,拧着眉头叉腰瞪他:“你恢复得挺好!”
办公办公,GS是少了他就只剩个G还是只剩下个S?鱼小满就是不明白男人那么强烈的事业心是从哪条染色体里面带出来的。火速收了他的小桌子,简律辰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垂眸轻笑:“还不赖。”
其实伤得也不重,只是最开始的时候疼痛感比较强烈,休养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不过鱼小满这种胆子肥的管制让他觉得亲密。他拉着腮帮鼓鼓的鱼小满坐下,说:“真的没大碍。”
鱼小满表情没动静,他又把一叠检查单地给她,“你自己看。”
鱼小满猛翻白眼,一堆不认识的图和专业术语,她看得懂才叫见鬼了。“不看不看!”
鱼小满推开那些碾压智商的东西,反正和简律辰生不来气,眨个眼,脸上就放晴了:“反正你住多久我就在这边待上多久,到你好为止。”
简律辰湛黑如星辰河底的眸子望着她,脸上带点正色,轻微地勾嘴:“你是正式在和我表态吗?”
两人之前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还没有聊到这个层面上来。简律辰以为鱼小满还要想一想,这件事上,他又不想以自己为她做了多少为恒量标准来求取她的自愿,于是醒来到现在,一直也没提。“嗯……”鱼小满咬着牙最后一次艰难地想了好久,然后终于点点头:“嗯!”
“还要想那么久,很艰难?”
简律辰随即便收了笑,变脸变得堪比翻书,有点冷淡地别开视线牧师前方,那股子高冷傲娇劲又回来了。“算了,不勉强。”
“呃……”鱼小满不知道自己就那么想了一想,怎么的又惹眼前这位大神不高兴了。感觉他生个病,反倒有了那种坐月子的女人那种喜怒无常的状态,难伺候得很。一个“嗯”确实很要力气的好伐?那么简单的一个回答,意味着她鱼小满经过史无前例的尖锐激烈的内心挣扎,决心直面未来,不再逃避,准备慷慨就义,勇敢地面对前方的千难万阻,争创两人幸福美满的人生等等等等……还不好?“人生大计,总要做做思想斗争的不是?”
鱼小满如芒在背,心中各种辩解各种不容易,面上却瞬间又狗腿了,嘿嘿讨好地干笑。“就算是思想斗争,时间也太长。”
傲娇简鸡蛋里挑骨头。好吧,深思熟虑太久原来也不行……“原谅我老板,”鱼小满很快认错。“是我是我是我的错,是我效率低下!”
看呐看呐,她这么贤惠认真脾气好的照料,到时候律辰肯定能下出一只蛋来!“那你重新再说一遍。”
简律辰说。……这场对话充满了一种知恩图报,以身相许的郑重感激意味。“我,鱼小满,对着月亮……哦不,对着自己高尚的灵魂起誓,简律辰简先生在医院住上多久,我就在床上陪他多久。”
鱼小满老老实实地重新举手发誓。“……”简律辰一阵完噎。半晌,唇边才慢慢重新舒缓出一丝窸窣的笑意,纯黑的眼底一点一滴浮现出赞美,把她的三根手指收到自己心口,声音又缓又澈:“不对。……我要你说,简律辰简先生一辈子活多久,你就在这里,陪他多久。”
要一生,要一辈子。在他身边,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