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 经历数日,元江城似乎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街道上,喧闹无比,人来人往,贩夫走卒竞相吆喝着。 青楼门口,各种公子少爷再次投入心仪姑娘的怀中。 酒楼之内,江湖客饮着酒高谈阔谈。 只是曾经门庭若市的周家大宅如今死寂一片。 这座侵占了许多百姓房屋建起的宅院如今已收入官府,只是却无一人愿意买下。 只因所有路过周家大宅的人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气。 宅院台阶上的鲜血至今都未曾擦干净,仿佛在诉说着那晚的场景。 同时,街道上时不时还会看见纵马而过的锦衣卫,杀气腾腾的。 菜市场,人砍了一批又一批,杀的人头滚滚。 而在这段时间内,沉寂了多年的锦衣卫在整个元江城地界上都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威名。 甚至消息如插了翅膀一般,流传于东昌府十二县各县之间。 锦衣卫三个字,如今在元江县真正达到了夜止小儿啼哭的程度,甚至整个元江官场都呈现出一派“吏治清明”之景。 毕竟,但凡贪官早已在大牢内待着了。 相比于官场与各方势力的惧怕,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在怕的同时,更多的是感激。 自己的田地,房屋都回来了,以前的仇人也都死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谁能让他们吃饱肚子,他们就感激谁。 而能吃饱肚子前提,是要有地种。 …… 百户所,西院。 林芒站在院中,看着这座小院,多少还有些不舍。 转身时,院外已经站着数人。 “大人!”
一众锦衣卫纷纷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林芒笑了笑,平静道:“都起来吧。”
看向王大胜,问道:“周家的钱财都处理完毕了吗?”
王大胜郑重道:“按您的要求,将一半充公,剩下一半其中五成已归还于百姓,一成给了三位牺牲的兄弟家人,一成给了诸位兄弟。”
说完,自怀中取出一摞银票,呈于林芒面前,道:“大人,这是剩下的全部财产,共计两万两。”
林芒接过银票,心中感慨,这周家不愧是近百年豪族,所积累的底蕴还真是不凡。 从周家搜出的现银就足有三万两白银,除此之外,其名下还有各种田地,房屋宅院,商铺。 其实这些才是真正的大头,想当初他不过几亩破地,都能卖出六百两,周家的田地可都是上等良田。 另外,周家名下宅院,占据的都是城中最繁华的位置,其价值不言而喻。 不过周家大多资产乃盘剥百姓所得,其侵占百姓的田地,房屋他都已归还于百姓。 他虽需要银钱,但也不至于从普通百姓身上索取。 最后抄家统计出的财产达到了惊人的十五万两,这还不包括一些属于百姓的资产。 区区一个元江县豪族就有如此资产,由此可见,那些世家大族究竟该有多深的底蕴。 但也由此可看出,这大明的百姓生活的有多苦。 林芒最后看了眼小院,关上了院门,而一众锦衣卫默默跟随于身后。 虽然他们彼此相处短暂,但这位年轻的上司却让他们心中敬佩。 外人都道锦衣卫林芒乃是一杀神,但只有他们知道,这位上司对于属下有多好。 当林芒走出小院的那一刻,却发现院外站满了锦衣卫。 陈天魁一手扶刀,面容依旧冷酷。 林芒笑了笑,大声道:“诸位,某在此谢诸位了!”
无论如何,在他离任之时,有如此多的人想送,也不枉他来此事走一遭。 陈天魁默默道:“一路保重!”
此刻,他忽然不知送林芒进京,究竟是否正确。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想让他留下来。 因为他太清楚,京城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 王大胜牵着一匹马前来,声音略有哽咽:“大人,此马乃从天刀会中所得,乃是日行千里之良驹。”
林芒伸手接过缰绳,将包袱与绣春刀挂于马上,伸手拍了拍王大胜的肩膀,笑道:“以后你也是小旗了,不过你别学我。”
“大人……”王大胜欲言又止。 他其实想跟着林大人一起离开,但他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多少百户都无法进京,又何况是他。 林芒笑着摆了摆手,牵着马走向百户所的大门。 “咯吱……” 沉重的朱红色大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向,向两旁缓缓打开。 但当大门打开的瞬间,林芒却是愣住了。 百户所大门之外,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 人群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走出,声嘶力竭般的喊道:“瓦石巷百姓,许先登前来送大人,祝大人此去平步青云。”
老人正是许先登,那位瓦石巷死了儿子的教书先生。 听闻林大人今日离开,特意前来相送。 身后密密麻麻的百姓跪了一地,杂乱的声音却此时又显得整齐一致: “瓦石巷罗豆前来送大人。”
“瓦石巷齐佑民前来送大人。”
“瓦石巷张王氏前来送大人。”
…… 这一刻,整个百户所外明明喧闹异常,但又仿佛安静无比。 落针可闻! 诸多锦衣卫的目光亦是复杂无比。 他们只听说过百姓送清官离任,又何曾听闻百姓送锦衣卫离任。 他们被冠以最多的名号,不过是鹰犬爪牙,朝廷走狗。 但当初加入锦衣卫的他们,心中抱负又何尝不是为国为民。 林芒怔在原地久久不语。 良久,林芒忽然笑了笑,牵着马向外走去,大声道:“诸位,起来吧。”
“我当不得这一拜!”
当林芒走来之时,前方百姓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无数目光皆汇聚于而来。 林芒牵着马,缓缓走向城门。 一路上,诸多百姓与一众锦衣卫跟随于身后。 一直来到元江城外。 城门之上,诸多县兵对这一幕感到不可思议。 林芒翻身上马,拱手道:“诸位,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勿再相送。”
随即一拽缰绳,策马而行。 马蹄声振振,黑袍猎猎! 远方地平线上,一轮红日初升,朝阳洒满了离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