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莉莎去了巴黎,走之前还打电话问锦瑟要不要一起,她礼貌拒绝,说不想被记者拍一路,而且她还要为开学做准备。刚顶上‘庄四太太’头衔的人表示婚礼上的事万分抱歉,如果她没有跟庄生说那套什么‘保护论’,他也许不至于借酒浇愁,最后还迁怒到她头上。锦瑟说没什么,她才不和醉汉计较。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可郁闷了好久,连着几天都没出门去。叶涵到了拉斯维加斯就与她联系过,每天也有发短信,都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唯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她没劲去问,成日赖在家里看没营养的电视剧,然后吃水果,吃巧克力,吃蛋糕甜点……让她更在意的是那天车上她想也不想就说一时冲动之言,让他为难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现在已经不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了,她很清楚想要什么,却不确定他真的会给。庄生说得没错,一点都没错!没有叶涵,锦瑟什么都不是…………晃眼过了两周,左晓露约锦瑟去骑马,要不是接她的车开到叶宅大门口,恐怕锦瑟还不想动。这样热的天,如此郁闷的心情。而今锦瑟的骑术已经很好了,扬着鞭,驾驭着拥有澳洲血统的纯白马儿,穿梭在树荫斑驳的小道间,一身标准的骑装,配上黑色的马靴,英姿飒爽,精神气十足,让远处还在练习场地由教练牵着马教导的左晓露羡慕不已。这丫头看似什么都有了,可是为什么那张永远骄傲、过于成熟的小脸上为什么看不到笑容?“……结果啊,我才发现是我搞错了,害还得墨差点派人把整个广场掀个底朝天,我真是太糊涂了,唉……”明亮的休息厅里,女孩子们总是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一杯饮料,一边看着窗外青葱碧绿的景色,一边聊着心事。从骑完马在这里坐下那刻开始,左晓露就一直在讲她不小心把钻戒弄丢的事情,期间闪烁的目光片刻不离左手无名指那枚夺目的戒指。这么宝贝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弄丢。锦瑟坐在她对面,心不在焉的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弄丢了也没事啊,反正北堂墨也会给你再买的。”
左晓露的糊涂天下第一,大家早都见怪不怪了。“那不一样!”
她已经决定要改过自新,“其实认识他到现在,我也知道自己是个闯祸精,这些年也看到他为了我的事有多头痛,所以——”“你以前不是说那是他自找的吗?”
不礼貌的打断她的话,锦瑟显得有些不耐烦。她的记性可好了,刚认识左左那会儿,是她主动跟她说的,北堂墨心甘情愿为自己头痛,怎么现在又变了?难道左晓露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个麻烦?还是北堂墨已经不想承受她了?“锦瑟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单细胞小姐察觉不对劲,悄悄把戴了戒指的左手往桌下收。她心情确实不好,越是不好越容易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还是那句话,她知道庄生说的那些不是针对自己,可即便她知道,也早就往心里去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跟我说啊。”
左左小心翼翼的看着比她小好几岁的小妹妹的脸色,大姐姐一般关心道,“是不是还在因为那天婚礼上庄生说的那些……”“晓露姐姐。”
她没好气的抬起头冷冰冰的看她,“我以前就利用过你,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来不跟你讲心事,压根觉得你缺心眼,你不讨厌我么?”
左晓露一愣,遂即立刻心无城府的说,“不讨厌啊,那时你还小,你去泰国那件事情,老实说我也要负点责任,如果我早点察觉你的想法,你就不会遇到那么多危险,不过我这人本来就缺心眼……”她说得还挺自责的,眉头都皱起来了,“那件事也怪他们瞒得太好,谁没点过去,要不瞒着的话会有那么多事吗~”听着她有根有据的分析,完全不在重点上,换做正常人早就掀桌翻脸走人了吧?锦瑟相当无奈,重复问,“那你不讨厌我?”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轮到左晓露反问,眼睛眨得那叫一个诚恳,“你只是任性了点,事事都喜欢憋在心里,再说,你也没对什么人说过自己的心事吧,不单单是针对我,我比你大,包容你是应该的。”
从来,叶家主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家伙就不曾真正对谁袒露过心声。她哑然。对方时时注意着她的脸色,末了笑道,“其实你都知道我是单细胞了,跟我说说你的心事没什么吧?我又不会说出去,我们可以做闺蜜嘛!”
有一种单方面的感情,叫做‘一厢情愿’。锦瑟还没点头抑或者摇头,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小不点儿嘴角就邪邪的翘起来了。现在拉斯维加斯那边是半夜吧,所以这是庄四少爷的请罪电话?接起,她不说话,诡异的沉默……“小丫头,你在么?”
隔着北太平洋的距离,电话那段的人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庄四颤抖,“你不说话也成,只要别挂我电话,听我先说完,等我说完,你要想骂我我就听着,想打我呢,我就派人来接你到我这儿来,让你打我两巴掌解气,好吧?”
锦瑟还是不说话,不说话是她的绝招,相当好用,她都能想象有个人现在在拉斯维加斯寝食难安,捧着电话当祖宗,悔青肠子的模样了。庄四等了会,按捺着继续道,“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啊?啊?”
接着词穷了,如果能破腹而不死,他愿意把肠子挖出来证明到底有多青!俗话说酒醉三分醒,婚礼那天发生的事,庄生在飞往赌城的旅途中醒来时就记起了一半。再一看飞机上的人,平时总跟他一道玩乐的那些个公子哥们就不说了,叶涵独自坐在安静的一处,心事重重的样子,不问都知道是在担心锦瑟,可他还是陪他来了。真是好兄弟讲义气!完全忘记的是他生拉活扯拉人家跟自己走的那一幕,闹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取向有问题,到婚礼最后的时候抱着涵少爷歇斯底里的喊‘我真的不想娶她’,难不成你看上的是叶家主人?真是……口味重!没人跟他多提,他想得起来的全是自己迁怒锦瑟的事,都过去两周了,说是来放纵自己,夜总会换了一家又一家,心里始终有个疙瘩,娶了完全没想干的人,找不到结香,这些都罢了,怎么就跟那丫头说了那么些伤人心的重话?思想挣扎的时候,锦瑟等不耐烦了,“没话说我就挂了。”
“别!”
庄四忙不迭打住,“我这不是在酝酿悔过书么……”虽然她就只回了自己七个字,那也总比一言不发的好!心里总算踏实了些,长长的叹息了声,他才道,“我那天犯了浑,说的话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说的是自己和结香呢!不知道怎么就……总之你和叶涵是不一样的,涵少爷家里又没有兄弟姊妹,叶家就他说了算,他高兴宠你,他宠你自己也跟着高兴,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可……”“我知道。”
听他说话的人是锦瑟啊。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所以他大可以连解释都省下了。“那……”庄生深感无力,有时候倒真希望这丫头能傻一点,“你要来拉斯维加斯么?离你开学还有一周呢,过来玩几天,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送你参加开学典礼,大伙给你热闹热闹怎么样?”
那端沉默了片刻,好似在做思考,兴许庄四心里满怀歉疚,真心想把锦瑟接过来带她到处玩散散心,连忙又说道,“其实这几天我们也没怎么玩,你知道的,就是喝酒泡泡夜总会,赌场里消遣两把,涵少爷虽然全程参与,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一直心不在焉,八成心里也担心你,所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蠕动了嘴皮轻声的说,“这不是陪你散心么,我去不是打扰你们的兴致?那个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要我想出去的话,都和白莉莎去巴黎了,你们好好玩吧。”
说完不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挂了线。庄生刚才说,叶涵在担心她。蹙眉……她就那么值得担心?这都快赶上左晓露了,也许情节比她还严重呢!心甘情愿也总会有腻烦的一天吧?叶涵高兴宠着她,那如果他不高兴了呢?横竖钻了牛角尖。再抬头,锦瑟又是一怔,左晓露跟猫似得,两只爪子搭在跟前的桌面上,和下巴摆成一条直线,望着自己那眼神,接电话前是怎么看她的,现在还是,看样子保持队形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你想知道什么?”
对缺心眼最无可奈何。“呐!闺蜜是不需要跟审犯人那样说话的。”
左晓露朝她挥了挥手,“关键是你心里憋得慌的时候,我在这里,我就是你的倾诉对象。”
“跟你说,那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她还不如去参加广播电台的心事节目,把故事分享给全市人民听。“怎么会~我们拉钩嘛,保证不说出去,在墨面前我连你都不提!”
狐疑的打量这位比自己大好几岁,却生得极其缺心眼的姐姐好久,锦瑟终于松口,“也没什么,就是把庄生哥哥的话往心里去了。”
“往心里去了还叫没什么啊,刚才电话是他打来的吧?你怎么不骂他?消消气也好!”
左晓露都觉得庄四那天太过分了,说起来她都生气。锦瑟对闺蜜姐姐淡淡的笑了出来,“骂他做什么,我不是生气,没什么值得可气的,而且他说得没错,没有叶涵我什么都不是。”
如此说来,左晓露也有些感同身受,吐了吐舌头应和道,“没有北堂墨,我也什么都不是,还总给他惹麻烦呢~”上个月才求婚带在她手上的戒指,眼皮底下都差点弄丢三次,今天早上都出门了发现左手无名指上空荡荡的,吓得她赶紧叫司机掉头,回家找了半天才发现是洗脸的时候落在洗漱台上。就她这样迷糊的个性,嫁给北堂家心思慎密的少主,绝对是拖后腿了。想想她气馁的叹气,开始说自己的故事,“我和你现在一样大的时候才到了S市,我爸爸是日本一个不大不小的黑道头目,那年心脏病突发走得很突然,手下五个堂口的人为了上位抢得头破血流,最后上面的老大大说,爸爸还有我一个女儿,想要上位有两个方法,要么娶我,要么……杀了我。”
她咽了口唾沫,都过了这些年还心有余悸,抬头看了锦瑟一眼,那丫头眼波微惊,没想到她会有那种经历。无所谓的笑笑,左晓露继续说,“当天晚上爸爸以前几个得力的手下就带着聘礼到我家,让我在他们之中选一个,否则他们就杀了我,然后再自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活着的人,就坐爸爸的位置。”
类似电影的场景,天然呆左左同学的经历,足矣让人震撼!“你选了吗?”
锦瑟担心的问,明明笨蛋左晓露现在完好无损的坐在她面前,她还是不由捏把汗。“本来是打算闭上眼随便选一个的,因为我不想死嘛……”左左说得有够轻松,“而且我妈妈是标准的职业家庭主妇,爸爸去世她已经够伤心了,我想我有必要承担这个家的责任,可是没想到妈妈在年轻的时候有一位非常厉害的朋友,就是墨的父亲,她求北堂伯伯帮忙把我送出国,就在我准备做决定时,墨出现了!和枪战电影里的情节一模一样,所以最后我得救啦!”
鉴于表达能力有限,懒左左省略掉最危险也是最精彩的部分,直接告诉锦瑟,她活着来到S市,赖在北堂家噌饭到至今……锦瑟听得一愣愣的,难怪早些年她会被禁足,能去的为数不多的地方还总有人跟进跟出,行动完全被限制,当时还以为是北堂墨独裁,原来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你是日本人?”
就算呆了那么多年中文也不至于说得那么好吧!以左晓露的智商。“不是,我妈妈是混血,我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以前墨最恨的就是我这一点,因为他家太爷爷是抗日英雄!”
“他现在不是向你求婚了吗?”
血统又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再说现在什么年代了~锦瑟随口为她开解。左晓露高兴道,“是啊,我们这也算是为中日友好做贡献吧!”
笑得眼睛眯成缝。“……你想太多了!”
锦瑟狂汗,四下看看,又问她,“那现在你的追杀危机解除了?”
“嗯。”
她点点头,“因为不在日本,而且妈妈也安全去了澳大利亚定居,这件事情就没想理会,哪晓得那边总是有小动作,墨干脆就都解决了。”
“怎么……解决?”
听上去好像很轻松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吖~”左晓露果真是天然呆流派的。“那现在你爸爸的那些堂口……”“嗯,都是墨在管理。”
喝了口柠檬茶,她完全把这件事当家常来话,“好像从最初的五个变成十七个了吧,也是前些天他在讲电话时被我无意听到的,不过没所谓啦,都不重要。”
不重要……光是听着锦瑟都觉得慌张,本觉得自己的经历已经够特别,叶涵的更是,没想到左晓露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黑帮火拼,地位争夺,江湖追杀令……如果不是遇到北堂墨,只怕连亡命天涯都来不及,那些她觉得不重要的东西,不知道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丢了小命。“其实你听我说了那么多,也知道我有多麻烦了,高中毕业就没有继续念书,什么都不会,没有墨的话,我早就死了,有时候我也会想,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呢……”这就如锦瑟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叶涵会无条件的对她好?所以这一刻她跟着她一道沉默,无言的为自己的疑惑而惆怅。“我们两个可真是一对米虫闺蜜啊!”
“拜托不要拿我和你比!”
她有考起大学,而且比她聪明多了!左晓露嘻嘻的笑,很高兴锦瑟和她分享往事,“有些问题永远没答案,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刚才庄生想接你去拉斯维加斯吧?你拒绝是不是因为不想给叶涵添麻烦?也许他也想见你呢?”
心事居然被看了出来,锦瑟反驳得极快,“你不是叶涵,所以这种‘也许’不成立!”
没有说的是最关键的,如果说法没错的话,她向叶涵求婚了……嫁他当然没有问题,她从六岁起,眼睛里除了叶涵再也看不上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可是,当他把话清晰明朗的说出来时,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她对他求婚了么?分明都没有戒指和鲜花!要命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