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锦瑟。”
她从从容容的笑说,“好久不见了,楣姨。”
她说她是锦瑟,还大方的打了招呼。欧阳清楣着实吃惊,印象中住在叶家城堡里倔强的小姑娘,如今竟也有了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是锦瑟吖,确实好久不见,在国外过得好吗?”
欧阳清楣用与熟人客套的语气,笑盈盈的问:“我的人,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楣姨的人怎么可能为难我呢?”
锦瑟轻描淡写的扫那几个追了她们好几条街的男人一眼。“没有就好。”
能这样说话,欧阳清楣觉得省事不少,“其实也没什么,就想让我的手下请你去一家我朋友开的律师行坐坐,谈谈你手里风华的那些股份。”
果然是!锦瑟轻叹,问:“楣姨对风华有兴趣吗?”
“是,你开个价吧。”
对方相当阔绰。她想就算那丫头喊出天价,温倩肯定也愿意买,这是扭转时局的关键。“如果我说‘不卖’呢?”
那是叶蓝婧姝留给锦瑟最后的筹码,她一定要守好!“不卖?你真的一心向着叶涵吗?再过几个月他可就要娶温家三小姐了。”
话锋一转,欧阳清楣又转而对她开解起来,“你还小,大把青春,何必要扎进风华的困局?我若是你,就出个好价钱买了那些股份,这一生都无忧,想做什么不可以?”
“楣姨。”
锦瑟话语里鄙视极了,“你当年想领养我也只是为了想在叶家分一份产业,谁是叶家真正的主人你还不清楚吗?温倩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一心一意的为她做事?难道你就一点儿都惦记叶涵父亲和你的情分?”
言毕就欧阳清楣爽朗的笑声传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博得一乐。“锦瑟啊……你果然还没长大,那些十几年前的情分算得了什么,还是你想说服我去帮叶涵?也许你不知道叶家现在有多混乱,不过我可以让你知道,温倩给我的,是叶涵永远都不可能给的,所以你手里风华的……”“你派来跟我的人难道没向你汇报吗?”
打断她的话,锦瑟干干脆脆的说道,“上周我去了一趟律师楼,你猜我做了什么?”
沉默……方才得意张狂的小声也嘎止。片刻,欧阳清楣沉声问,“你做了什么?”
光是听那阴冷的声音都想象得出,此刻她的脸有多可怕。锦瑟可不觉得怕了,还玩起那只电话来,闲聊一般笑着说,“我给自己立了一份遗嘱,怎么样?有没有很好奇?想不想知道的内容?”
欧阳清楣不语。锦瑟却不说了,回头看看身后桥下平静的河流,期间还胁迫的对想更靠近的那些手下说‘别过来’,否则她不确定会立刻做出什么事。罢了,她对欧阳清楣道,“楣姨,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问话里竟然飞扬着愉悦。电话那头的人耐心就快被她耗光,声音拔地而起,近乎尖叫,“锦瑟!我警告你——”“我在一座桥上。”
现在警告她已经晚了,锦瑟肯定道:“是你的手下把我们逼到这里来的,对面车来车往,开得快极了,我身后有条河,深不见底,目测——”她还真的探身往下看了看,不确定,“我想大概有二十多米高,你说我跳下去会不会死?”
她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上周她立了什么要命的遗嘱?欧阳清楣现在肯定在这么想。她是叶涵带大的,她死了,她的遗嘱归谁,这几乎是根本不需要去问的问题!“好吧~”该做结束语了。看看身旁始终沉默的旗云姗,她好像察觉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所以不自觉把拉住锦瑟的那只手抓得更紧。锦瑟对她笑笑,像是在安慰,又对着电话说,“我的遗嘱就是——如果我一旦死了,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留给叶涵,包括风华的股份!”
你还敢让她死吗?“你想怎么样?!”
欧阳清楣的尖叫声由那只手机传来,没等余音散尽,她便听到那十九岁的小丫头得意的说,“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刚才我们的对话都被我录在这只手机里,这是你的犯罪证据。”
她死了,谁也别想脱掉干系!如斯时候,锦瑟在笑,极其玩笑的口吻,“那么你猜我会冲到桥中央,还是跳下去?”
屏息——她几乎都能听见欧阳清楣愤怒又隐忍的呼吸声。目的达到了,锦瑟揭开谜底,“我选跳下去。”
所有人都毫无准备,更以为她不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她却用最平和的姿态,做了选择。太平静了!!猛的甩开旗云姗的手,她往后仰倒——根本没有多余的顾虑!一时间,旗云姗的惊叫声,那些手下的男人的错愕声,欧阳清楣大喊着‘别让她死’,交集在一起!唯有锦瑟,闭上眼,安心的等待即将发生的一切……她不会再让自己成为叶涵最大的威胁。这次换我守护你。……S市。连连大雨过后终于放晴,蓝天白云,阳光灿烂,叶涵刚进办公室,还没开始今天的工作,秘书便接了内线。“叶先生,温小姐想见您。”
想见他?现在?只停顿了三秒,他道,“让她下午再来。”
虽谈不上什么好心情,也不想在清早见到反感的女人。“不想见我?”
温倩就在外面,干脆用了内线与他直接对话,“我还想告诉你一个关于锦瑟的消息,既然现在不想见我那就算了,我下午再来。”
办公室里是冷冰冰的沉默,是在揣测,还是在等待?许是阳光太美好,温倩被感染,于是愿意多说,“虽然我和你曾经的小妈有些交往,但也并不如你想的那么深,还希望你不要对我有什么成见,哦对了,其实我只是想说或许欧阳清楣对锦瑟的喜爱多过风华,你说她……”话未尽,风华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被猛的从里面推开,她看到一张叶涵前所未有暴怒的脸。她心思忽然愉悦非常。中了!……十月的柏林已经正式进入冬天,入夜后,任凭城市的华灯再过炫目,也无法抵挡低气温来袭。旗云泰赶到事发的那座桥的时候,警车和救护车早就已经到了,停在桥头的路边,周围稀疏的围了些看热闹的人。直径走过去,对拦住自己的警察示意他和今天被袭击的两个女孩子是认识的,又把护照拿出来登记,这才得以进入警戒线圈住的范围。旗云姗在录口供,看到哥哥来了就冲他打了个手势,指了指救护车那边,派去保护锦瑟的几个保镖身上有不同的轻伤,医护人员正在分别帮他们处理。转到救护车后面才看到今天的主角,那位勇敢坠河的小朋友,此刻正裹着毛毯坐在车后,全身都湿透了,头发还在滴水,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没多久,手捧着不知谁给的热水,脸色发白,抖个不停。两个医生和警察围住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她照实回答,看上去思路挺清晰,也没发现谁来了,旗云泰就隔着三五米的距离,静静的把她上下左右完整的打量了一遍,确定没缺斤少两,这才放心的从窒闷的胸腔里呼出一口气。放心……才反映过来接到那通电话时的心情。心脏在一瞬间被重击了似的,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这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无法形容,但是他知道,他这样的人,太清楚自己,所以他知道直观的说那叫做‘紧张’,或者更确切的形容是‘在乎’。录口供的警察走了,锦瑟余光瞥见有个人站在侧面,仿佛是在看自己,她把头转过去,视线和旗云泰撞在了一起。他似有怔忡,脸上晃过一丝讶色,极快,恍若幻觉,没等锦瑟细细推敲就找不到痕迹了,人是向她走近,站至跟前。“锦瑟小朋友,有什么事那么想不开,搞到要跳河?”
不着边际的语调,玩笑依旧,“就算叶涵要娶温倩,他不要你,还有我嘛~”小朋友好气又好笑的翻白眼瞪他,明明刚在在他脸上抓到了‘关心’的颜色,那一瞬间他的世界里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样,不知不觉浓烈得连本人都未察觉,收得再快也还是显露出来了,无比真实。可锦瑟却不能回应什么,因为她知道那种‘关心’与朋友之间的互相关怀是两回事。低下头去,望着手里的那杯热水,说,“我没事,放心吧。”
看她为难成这样,整个人还在发抖,也不知在心里反复权衡了多少回,才挑出了觉得最恰当的话去回应他,旗云泰觉得自己在造孽。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件那么纠结又复杂的事。他一个人的事。柏林都入冬了,气温绝不会超过十度,可想那河水有多刺骨,二十多米高的桥,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往下跳,为的是谁,他心知肚明。都这样奋不顾身了,谁还能对她强求什么,尤其,感情。向来走霸道路线的人似乎……动摇了。放弃?不是,是忽然好想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