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人人头戴斗笠、扛着长枪盾牌的两百东江义从军新兵,排队登上了停在码头的两艘战舰。 船上的甲板火炮让这些岛民新兵大为惊叹,但碍于被无数军棍打出的军纪,没人敢大声议论,只有相近之人才敢小声交流。 “……李二哥,你看,这东华国战船上的火炮……怕不是有三四十门吧? 怪不得宋成峰何国用任光先等贼全都被吊死在了那里……只需运几门火炮上岸,任谁也挡不住火炮的轰击啊!”
北冥号上,一个名叫张九筒的新兵盯着那隔壁神州号一侧船舷的二十门大小火炮,不禁叹服道。 与他说话的那魁梧汉子,正是小长山岛上有名的“侠客”李二,大名李武。 后者正想着心事,听到张九筒的话,顺着方向看了看神州号上的火炮,又回头瞧了眼吊在高高木杆上已经高度腐烂的几具尸体,然后叹息道: “……东华国火炮确实犀利!当日若不是褚长官赶到,我等早就变成了宋贼刀下之鬼! 可惜……如此威武战船和火炮,不是我大明所有啊!”
他这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张九筒也神色慌乱地看看左右,发现没有人注意,才小声嗫嚅道:“二哥!不是兄弟我多嘴,只是……如今我们这些兄弟既然当了东华国的兵,领了人家的军饷,家里还得了田地……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吧!”
说完,他还抬起斗笠,摸了摸头顶刚刚剪短成一指左右露出青皮的短发,苦笑道:“……我等都剃了短发,在方老秀才等大明忠臣的眼中,恐怕早不是大明的子民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不如每个月安心领那五两银子军饷! ……说起来,高将军也当真仁义!我这辈子也没料到能当兵还有这么多钱!就冲这个,还有家里分得的那五亩地,我这条命,就卖给他了!”
见五两银子和几亩地就把张九筒收买了,李武心下又是一叹,这世间果然没有什么人能挡得住名利的诱惑,就连自己……又何尝不是希望借着东华国的野心谋一个出身呢? 且不说其他,李家这一辈就自己一根苗苗,也是该找个婆娘延续李家香火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一日训练时,来校场探望几位东华公民军官的那几个东华国女子,她们袒胸露臂,身穿短裙……当真是伤风败俗! 但那肤若凝脂的皮肤和身段,也真是能把男人的魂给勾走! 想到这里,李武下腹一阵燥热,也不管什么大明不大明了,当下重重对张九筒点头道: “……那咱们兄弟就跟随高将军,厮杀出一个前程便是!”
…… 另一头,北冥号上,一场战前会议也正在进行。 除了留守大长山岛坐镇后方的莫文韬和梁华,东江管委会的军事高层,如高文亮、潘学忠、刘彦文、褚凤良、霍潇和米阳等人全都到场,另外朴成焕也代表济州义从军坐在一边旁听。 会议刚刚开始,褚凤良就为众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历史资料中天启元年(1621年)六七月时辽东半岛的形势。 自三月末,辽沈之战后金的完胜告终后,明朝也不是没有试图挽回局面。 四月初,大明最强高中生,朱由校同学刚刚从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中的争吵中出抽身,就得知辽东沦陷,袁应泰自杀的史诗级坏消息。 他不禁回过味来,感觉自己遭遇了言官们的欺骗,撤换熊廷弼让袁应泰当辽东经略,是个愚蠢头顶的决定。 于是朱同学先是下旨,几乎是用认错的态度重新起用熊廷弼,授他户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兼辽东经略,接着又贬斥了去年领头攻讦熊廷弼的户科给事中姚宗文,还公开说言官不负责任地乱喷,是非常严重的误国行为。 但是,这一切都太晚了,即便是熊廷弼,也没办法依靠几万被吓破胆逃到辽西的明军重新夺回辽东,只能在宁远整顿军队,收容逃难的辽人,以图将来。 而这个时候,暴脾气的熊廷弼又和辽东巡抚王化贞产生了矛盾。 袁应泰殉国后,老熊起复之前这个时间段里,担任辽东经略的是原辽东巡抚薛国用,但是这个薛国用身体很差,四月初上任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具体的事务大多是顶替他担任辽东巡抚的王化贞负责。 六月初,朝廷派熊廷弼担任辽东经略,两者的权力范围就发生了冲突……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帮文官还要内斗!有这群混蛋,大明朝不亡,简直天理难容啊!”
褚凤良介绍完,米阳被气乐了,他实在没办法理解明朝文官的脑回路。 坐在对面的霍潇淡淡道: “这应该明朝的官僚体系所必然导致的结果,朱元璋当初设置言官制度,不就是为了用朝中的言官制衡高官和封疆大吏吗? 大明的督师和阁老们害怕言官弹劾,干脆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拖着,辽东有今天,就是万历和他的大臣们几十年懒政的恶果。”
说完,他看向高文亮和潘学忠,“……明朝的内部争斗距离我们比较远,还是说说毛文龙和金州的守将刘兴祚吧,咱们这回去金州,面对的对手应该就是他们俩了。”
潘云忠点头道:“毛文龙不用担心,他只有几条沙船,一二百人,武器火力也就一般明军水平,我们之前最担心的那些空白任命书,现在估计也没啥用了。 除非各岛上的人肯把自己已经分到的土地再叫出来,否则毛文龙不可能夺取我们占据的岛屿。 倒是这个金州游击刘兴祚,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他是汉人,而且历史上就背叛了后金回归了明朝,可是据各岛俘虏交代,这家伙现在完全是一副后金好奴才的表现,之前不仅写信劝降长山各岛,半个月前还派几艘沙船过来,试图进攻广鹿岛。 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样做,我们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刘兴祚的觉悟上面! 他现在只是努尔哈赤的鹰犬刘爱塔,而不是汉人刘兴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