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亮此时说道:“依我看,刘兴祚后来之所以背叛后金,原因无外乎努尔哈赤残暴对待辽民的政策,而汉人的人身份,又让他无法真正融入野猪皮一家的核心圈子。 毕竟他在后金再怎么混,也是八旗的奴才,没有正常人会希望一直当奴才,所以他才会背叛野猪皮! 而现在后金还没有完全挥舞起屠刀,努尔哈赤对他又有知遇之恩,他这么卖力也算正常,毕竟在这年头,儒家里对主公尽忠那一套还是主流思想。”
“……那咱们就直接打吧!”
褚凤良站起身按了按地图上大连湾的位置,“北冥号和神州号,还有四艘沙船上有一个连火枪兵、两个连济州义从军和一个东江新兵连,算上十五个炮兵组,加起来总有六七百人。 刘兴祚一个游击将军,手下撑死了两千兵马,估计也都是汉军,真打起来,我们只要找一个合适的地形,卡住位置不要让骑兵从背后偷袭,以火力优势在防守中击溃刘兴祚应该没有问题。 但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想在几万八旗兵的进攻下守住金州,还是不太现实的,除非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在金州走廊修筑棱堡等防御工事。”
高文亮盯着地图金州的位置,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这个想法很好,但只能以后再做了。我们我们这次去金州,主要就是获得人口,顺便向后金和明朝宣示我们的存在和实力,用不着守住金州,但是一定要狠狠打击后金! 实力是外交的基础,如果我们想让明朝和后金正视我们的存在,默认我们对长山列岛的占领,就一定要在这次作战中充分展示我们的实力! 这样,以后和明朝展开贸易和移民就会顺利得多,否则,就等着看那些鼻孔朝天的明朝文官的脸色吧!”
…… 因为风向偏逆风,加上降雨,船队六月十七日下午两点才到达大连湾外的三山岛。 这是一座长3.5公里,宽0.75公里的小岛,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船队上的士兵们上岸休整恢复精力,准备明天的登陆作战。 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在海上的颠簸,晕船、呕吐、甚至拉肚子脱水都是常见的现象,而如果想打好登陆作战,士兵的状态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如果士兵都因晕船而没有体力,那还没打,就先输了一半。 之前征战长山列岛时,东华军各部面对的都是一百人左右的小股敌军,凭借火炮火枪和人数优势,当然可以取得碾压的结果,但现在要对付的敌人,则是横扫辽东的后金军队,人数也有两三千之数,还有十分优秀的骑兵,容不得半点马虎。 三山岛上也有后金的守军,人数只有二三十人,全都集中在岛屿西侧的小码头附近,高文亮特意让东江义从军们的新兵出击历练。 好在一个月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或者说丰厚的军饷和家人被控制,让这些东江义从军士兵战意昂然,仅使用最简单的长枪盾兵阵,就顶着敌军的弓箭冲入对方阵中,将其全歼。 尽管审问俘虏和岛上的渔民得知,这些人都只是刚刚剃发加入后金军的汉人,但高文亮还是给参战的一个连东江义从军士兵记了一个四等功,具体的奖励,其实就是这次战斗战利品的百分之十五以及每人额外的五钱银子。 从陆军成立后不久,战利品的分配权就是军队内部的奖励规则,这种方式比割脑袋或者耳朵的奖励方式更加合理和科学,因为战利品可以事后清点,不怕少了自己那份,部队也就具备了更强的作战延续性的纪律性,而用脑袋和耳朵换奖励,就容易耽误作战和杀良冒功。 当然,执行这种奖励方式需要士兵对将领有充足的信任,现在的明军显然不具备这种信任,他们只能采用首级记功的办法。 远征船队的来袭,当然不可能瞒得住这段时间不断派船只巡逻近海防备明军登陆的金州守军,很快,一份比较详细的报告就到了驻扎金州的大金金州游击刘爱塔手上。 爱塔,在女真话里,是“一切的,所有的”的意思,俗称“根”,刘爱塔翻译成汉语,其实就是“刘老根”。 此时,这位十七世纪的刘老根,正在自己的官衙里听着一个巴克什吴有才(笔贴式,女真话,意为有学问的人),给自己读着侦查报告。 听到报告里说有两艘载着数十门火炮的战船,刘爱塔马上问道:“……吴先生,你马上把老五这个月初征讨广鹿岛逆民的档案拿过来读给我听!”
“……是!将军!”
吴有才连忙打开房间里的一个大箱子,翻找一阵,展开一份文书,读道: “……六月初三,听闻广鹿岛胡可宾被两艘大海船上的贼人所杀,广鹿岛亦被占领,刘备御领兵一牛录共两百六十四战兵,乘战船五艘往广鹿岛平贼。 六月初五,至广鹿岛,贼人竟于岛上修筑两处火炮高台,猝不及防之下,五艘战船一沉一伤,贼人沙船上亦载有火炮,刘备御无奈,只得下令丢弃船上辎重,轻舟回师金州……” “……火炮,火炮。”
刘兴祚听完,闭上眼睛念了两声。 凭借近十年戎马生涯的经验,他已经意识到,占据广鹿岛上杀了胡可宾的贼人,和今天占据三山岛的多半是同一伙人。 因为他还没有听过哪家拥有这么多火炮的海船,而能奢侈到在广鹿岛那个小岛子部署火炮,贼人的火炮数量一定很多,两相印证,他越发觉得这就是真相。 “……来人啊!叫老五过来!我有要事问他!”
刘兴祚睁开眼睛,立刻对守在门外的卫兵吩咐道。 “嗻!”
一刻钟后,一个二十五六岁,摘下了头盔露出光溜溜脑袋的青年走进刘兴祚的书房,他就是刘兴治,刘家排行第五。 “二哥!你找我啥事?是为了占了三山岛的那几艘海船吗?”
刘兴治一进来,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刘兴祚对面的椅子上,还把手上的头盔丢在了书桌。 对此,刘兴祚也不生气,自家兄弟,没有那么多臭讲究,他点头道: “对!我怀疑那些海船和占了广鹿岛的贼人是一伙的……他们都有很多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