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伙人马,想要来夺权,我就不信花间会放任自由。所以此时,我心中对这个人是打了十足的警惕的。能主动去搭讪的人,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好人。而看他的打扮,就算不是坏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人既然能知道龙脉的事,想必对于皇宫大内自是有他们的人,否则怎么会知道的这般详细。等我回去,我定要把今天的事儿和花间细细道来,以防他在背后中了人家的什么阴招。“哈哈哈。”
来人将鸟笼搁置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两道八字胡,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小生只是行走江湖并非算命者,再说怎么会有人真的懂算卦看向。”
这人一会儿“小生”一会儿“在下”,怎么听怎么不靠谱。我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而是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这不是砸自己招牌么。”
“小生又不靠这个吃饭。”
他凑近我几分,神秘地道:“东厂和锦衣卫,姑娘希望哪个会赢?”
近看之下,忽然发现他的面部有些不自然,仿佛有些僵硬似的。我又多看了几眼,方才了然,这个人是易了容的,只是易容术不太精所以轻易露了破绽让我看出。如此,心中底气更足,也不知这个人前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无论他来自上京还是出自江南,这情报委实太可怕了一些。我收回目光,特意将板凳向后挪了一些,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女子,那也更加知道我是东厂之人。我当然会想让督公赢?”
他也退了回去,面皮之下是我看不清的表情,不过我猜他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不屑。“花间生性狠毒,若他当真一手遮天,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过?”
“如此说来,你是支持则都督喽?”
不等他回答,我率先站起身,冷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抱歉,我先行一步。”
“哎?夜笙姑娘留步!”
他赶紧拦住我,伸出双臂以防我从两边逃走,“实不相瞒,在下虽是第三伙人马,但我们已和则慕则都督互相结盟,共同对付花间那个大奸臣!”
我隐隐约约听出不对,看着他那双已经满是精光的眼睛和抿成一条线的双唇,挑眉道:“所以?”
这一切和我夜笙又有什么关系?他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微笑,八字胡微微翘动着,“难道奸臣当道,百姓受苦,夜笙姑娘就不想为未央做一番贡献、除掉奸臣吗?”
好!好一番热血沸腾激动人心的慷慨之言!我夜笙表示对这份忠君爱国之心很是感动!“好啊,我很想,那你去除吧,现在就去除吧,你要是把他除掉了我给你多少银子都可以。”
我耸肩,从容道。“夜笙姑娘你!”
他有些气急,胡子微抖。“我怎么样?你说要除掉督公,我说可以,你还要怎样?”
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逆着你说不可以,如今顺着你说还不可以?”
这人倒真有意思,除掉花间与否,都跟我有一毛钱关系?他神神叨叨过来找我一个女子说这种天下大事儿,难不成他出生的时候被熊捉走挠过,智商有点捉鸡?只见他很快平息了自己的情绪,重新挂起他那略显猥琐的神棍笑容,摸了摸八字胡,道:“夜笙姑娘,东厂眼见就要大势所去,锦衣卫才是众望所归。谁正谁邪其实大家心中都有数,夜笙姑娘这时可千万不能站错了队啊。”
这人怎么那么执着,我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一个凡是有点武功都能轻易碾死我,一个比起蝼蚁尚且不如的人!“感谢先生厚爱,小女子实在受不起。若是花间想要祸乱天下,那他便祸他的。我夜笙只是一个奴,主子要做什么,我这个为奴的只会默默陪伴,绝不会前去阻挡或者怎样!”
我下巴轻扬,心中觉得这番话说的甚是忠心漂亮。最为奇特的是,我在说这番话时是如此的顺口,连组织都不必组织它。因为,当奴的本性,就该如此。我为花间和东厂的奴,并且还要一世为奴,我怎能不深谙此理。花间要争夺他的天下,掌握他的大权,那便去。我夜笙只是个小鼻子小眼睛的小人物,没有那么多救国锄奸的大抱负。我的理想,就是每天有觉睡,每天有饭吃,想花钱时有银子,等到了出宫年龄能有个猪肉荣娶我就好。这就是我夜笙想要的幸福,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八字胡依然不死心,继续劝我:“夜笙姑娘要往大了去想,弃暗投明才是上上之选。只有锦衣卫才是民心所向,夜笙姑娘您这又是何必。”
他为什么如此笃定呢?又为什么一定要说让我和他们结成一伙人呢?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忠心吗!望着这般执着的八字胡,我突然有点心软口头上答应他算了,但又转念一想,违背诺言之事实在要不得。我太阳突突了两下,只好将话说狠。“先生,我想你不必再劝我。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只要危害不了我的利益,那别人怎样就去做他的,我没权力阻止也没有能力不是么?花间是不是奸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再如何奸臣百姓也是吃得上饭的。若是让宫中的荒唐小皇帝来统治江山,这天下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话我说到这儿,况且我心是坚定如磐石,一般人劝不动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还能喘气均匀如常,我真是厉害啊。看着眼前八字胡的脸色,我心中得意之色更多。早知道我的嘴皮子功夫这么厉害,我就去当个客卿或者说客好了。埋没深宫,真是浪费啊浪费。八字胡惊讶的看着我,仿佛这些话不像是出自我的口一样。也是,我一介女流,在男人们普遍的“女人见识浅薄”的印象当中,我这般表现是有些让人惊讶。他拎起自己的王八鸟笼,礼节十足地在茶楼之中向我行了一礼,说道:“姑娘这般想法,叫人心生敬佩。是在下唐突了。”
我也点头回敬,毫不客气:“好说,好说。”
在那八字胡走了之后,我稍坐片刻便也离开了。来到茶楼,原本是想要听一些八卦,没想到却迎来了这么个人。至于第三伙人马到底是谁,我回去透露给花间让他自己慢慢查就是了。至于他们和锦衣卫联手之后到底能不能铲除东厂,灭掉花间,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我夜笙虽然怕死,但是刚才那人还没有用小刀架我脖子上来逼我,我也不至于直接就尿了裤子求他饶命答应他的条件认了这个怂不是?倘若他要挟我一点,我肯定二话不说啥都同意了……不过他没有这样做,我倒也万事大吉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是贱得慌啊……不答应他的原因其实也没有像我说的那么头头是道,真正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花间的洞察力很可怕,稍有不对的地方就会全部被他那双细长慑人的双眸给看透。我夜笙如此贪生怕死,又那么没骨气,我做事怎么会不害怕?这一害怕,绝对会漏洞百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夜笙绝对不可以犯傻。一旦被花间发现,那可是丢老命的事儿,我实在是输不起。更何况我这个人实在是安于现状,觉得现在活的还不错,也没有什么心思想去搅动一些大的波澜。直到我回去,花间在意料之中的没有在客栈里面。我也没有什么必要死等他回来,就又上街走了一圈。可惜自己识路有限,走出去却找不回来。所以我还麻烦了一位路人将我送回去,真是难为情。这次回去,花间却是已经回来了。他正在桌边审理一些东西,我素来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他办公都在做什么,当然,他从来都不会避讳我,因为我不识字。“回来了?”
他匆匆抬起头扫我一眼,复又低下头,“江南可还好玩?”
我点了点头,但发现花间似乎好像看不到,我便嗯了一声,将今天的见闻一一道出。“第三伙势力?”
花间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似乎在很努力的回忆着什么事情。我自觉已将责任尽到,所以闭嘴没有说话。“朝廷当中是有几个难成气候的人对本督不满来着。”
花间嗤笑一声,随意将毛笔丢到桌子上,哪怕毛笔弄脏桌布也不在意,“便是则慕又怎样,以为联合就能制住本督?见识短浅,沉不住气,倒是要看看他们最后能有什么建树。”
“督公言之有理,属下也十分相信督公!”
我趁机狗腿,谄媚讨好。花间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突然又笑了出来,如春雪消融,十分温暖:“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本督允许你答应他们。愚蠢的人想出的愚蠢办法,本督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呢。”
“督公聪明绝顶,神机妙算,自然不必靠如此拙劣办法。在督公面前,一切办法都很愚蠢!”
花间那修长手指捏住毛笔,用它在我头上狠敲了一记,不过并没有多疼。“你出了溜须拍马,还会什么?”
我龇牙对花间一笑,说道:“就算我拍马,督公您也不是马屁呀……”花间这人不知半夜又要作什么妖,大半夜非要吃宵夜。我在床上拱了半天,显得十分不情愿,不过最终我还是迫于花间的淫威下去找值夜的店小二去了。店小二支在柜台上睡觉,作为值夜之人他这个伙计明显不够格。不过这跟我没关系,我走上前去,拍了拍柜台。“小二,让你们厨子做点宵夜。”
小二吓得一激灵,估计是以为他们的掌柜的来了。他揉着眼睛,用带着困倦的声音回答我的话:“这位客官,我们厨子已经回家了。”
我也知道厨子回家了,可是花间就要吃宵夜,敢不给他做吗?我掏出一钱银子,放到他的面前,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爷必须要吃到宵夜,这银子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