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那个叫夜笙的女子就被派来伺候我了。不得不说,她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馊主意……嗯,还真是极为好用的。我这皇帝当的,后宫太监面怕心不怕,可她对我却无二心,做足了奴才本分。身为一个奴才该有的贪生怕死,耍小心计贪财等特点她倒是有的全,可是她喜怒全在脸上,喜了便笑,怒了便气的自然不掩饰,实在比那些隐藏心计的人讨喜很多。我喜欢夜笙,任用夜笙,不过是觉得她活的潇洒简单肆意,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哪里像我,装疯卖傻,昏庸无道,明明满腹心计还要瞒着所有人,在暗中成长。如果身为一个帝王天生就要这么累,我倒宁愿自己只是一个平民,闲云淡月,耕田种地,平平淡淡。花间果然堪得重任,打败了东厂,报了多年血仇,解决了我多年心病。然而旧病刚去,新病即生。他是那样的耀眼,以致光芒太盛。倘若他决定造反,那我未氏可还能有抵抗之力?他是人才,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是朝政,还是管理地方,甚至整治军队,他都是一个十足的全才。这一点仅从以五年时间便使未央国力比起父皇在位时高了一倍便可以看出。未央有今日,实属花间的功劳。而那一日清晨,我坐在贵和殿中一夜未眠,花间浴血而归。他站在我的面前,气度清贵逼人。我未弦自认城府极深,却看不透花间这个人。他可以孤傲如狼,也可以凶猛如虎,亦可冰凉如蛇。但是这一刻,即便浑身鲜血,他却不显狼狈,反而让人臣服。“锦衣卫花间前来复命,东厂死伤九成,再无喘息恢复之日,而锦衣卫损伤一半,短时间也难成气候。当年你我协议已达成,微臣谨遵皇上圣命,自辞所有官位,唯求陛下开恩,饶微臣一命。”
我抬起双眼,定定看着花间不卑不亢的身影。他一直都是如此,不跪任何人,清傲孤高。就算是面对我,也这般模样。可是……呵呵,花间猜到了我的心思实在不足为奇。我这一夜未眠也正是为了花间。倘若他大获全胜,那么他的存在就绝对是个威胁。我未弦想完全控制皇权,就必须扫清一切威胁。这点我清楚,花间也清楚。可是他先发制人,让我那原本已经埋伏在外的护卫显得特别可笑。而我原本想好了的对策,也无计可施了起来。没错,在他归来之际,我便想着除掉花间这个威胁。但是此时,我已经不知要如何去开口,去下达那个杀掉花间的命令。“便是锦衣卫都督之位你也不想要了么?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难道就这样放弃争取了么?”
“微臣当年与陛下所约,不过是报仇,并未定好报仇之后该当如何。况且微臣已经厌倦了这些纷争,只想自在一生,携手心爱之人游戏人间。”
且不论这话的真假度,但那一句游戏人间委实羡煞了我。想那人人争夺的冰冷位置,实在不好坐得。在我拥有天下之时,也有相应的惩罚,那就是囚困。“是夜笙吗?”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这个名字。只是此时,那个女人大抵还在床上睡觉呢吧?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却见花间的脸染上了柔和的神色,那是我没有见过的温和,足以让天下的美失了颜色。“正是。”
他笑,我自己也失笑出声。“她是一个好女子,得到她也算是一种荣幸。好好珍惜罢。”
花间并未回答,而是一撩衣袍,极其自然地跪下。我隔着那一地的朝阳,看着花间静静地为我磕了一个头。这样的场景一如五年前,那个与他定下约定的日子。这一世君臣缘分至此,他是好臣子,我却不一定是好君王。我想求一个真心相对,可我的身份并不允许。“多谢皇上开恩,皇上,保重。”
君君臣臣,兄兄长长。我又看着花间平静走出贵和殿,渐渐越走的背影,却教人心生伤感。几乎脱口而出的挽留到了嘴边终究无法说出口。虽然我为君他为臣,我却将他作兄长,作朋友看待。多少次心贴心的交流,到如今也只是午夜梦回的一个灯影,再也回不去了。因为我是帝王,我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