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不见臭道士的背影后,四重这才缓缓走向三更师兄。起初只是有些多余的伸手谈了谈鼻息,而后便将她的油纸伞给撑起来,随后侧脸看向余小二,说了句:“他应该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吧?”
余小二的神情微不可察的一紧,双手环抱在胸前,道:“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此行只为报恩而来,不像某些人,置自己同门师兄弟的死活不顾!”
“是谁跟你说,我是他师妹的?他自己么?”
四重的声音很冷,淡淡道:“我可以是他的师妹,也可以不是,这取决于我自己,你跟他的破事,我没兴趣知道,你想跟过来,无非是想进鬼门瞧瞧,是不是有机会能脱离鬼奴的身份,我说的对吗?”
“鬼奴?”
我眉头微皱,开口问道:“鬼奴是什么?”
“供人驱遣的鬼物罢了,比鬼更像鬼,也比人更像人,严格说起来,是人非人,是鬼非鬼,某些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四重的眼神毫不避讳的看向余小二,似乎在等着余小二暴跳如雷后,再给予他更多的打击。然而,余小二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我的确是鬼奴,今晚跟你上山也的确是想进鬼门,但你师兄坏了我的好事,我没计较,倒是你,什么仇怨,下这样的狠手?”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也不配!”
四重握着油纸伞的手忽然一紧,随即像是甩雨水似的将油纸伞一摆,一时间阴风呼啸奔腾着卷起无数飞灰冲向余小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余小二有些吃不消,他愣是站在原地,逞能似的硬抗下来,看着有些狼狈,脸上更是被阴风割出无数道口子,渗出的鲜血直接流到嘴角。他咧嘴笑了笑,说道:“你这可都是些旁门左道的本事......是阴尸殍地里出来的,还是南边来的?”
四重并不答话,丢下三更,一个人撑着伞就往山下走。我的心情一时复杂到了极点,三更师兄为了救四重,可以说是命都不要了,也没人知道他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都经历了些什么,但四重不感恩也就罢了,居然对他下手,现在更是不管不顾,这多多少少让我有些愤恨!等我再看向余小二时,不由得也是叹气,虽然我对鬼奴不太清楚,可听四重的话就知道,余小二恐怕真的不是人,更不是鬼,具体是什么,他或许都不清楚。报恩?我有点怀疑,但忍着没问,招呼他帮着一起将三更师兄扛起来,慢慢往山下退。路上,我问余小二:“那臭道士大半夜在这乱葬岗干嘛,你知道吗?”
“窃魂呗,这些臭道士都爱搞这一套。”
“窃魂?”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原以为跟这些事无关的臭道士,居然干这种勾当?窃魂比起直接将人的魂魄拘禁起来,稍微显得留情一点,但也是阴损的勾当,他在这乱葬岗上给所有的坟头供奉香蜡纸钱,为的就是将这些无主之魂给窃取走,至于用来干什么,没人清楚。我越发觉得我娘的魂就是被这臭道士给拘禁走的,可余小二却说:“不是这样的,你母亲的灵魂其实早些年就快散了,是这臭道士将她拘禁起来,目的是为了能保住她,而不是限制自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使她还阳。”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忽然反应过来,前几天余小二一个人开车往道观去,我就有点怀疑,此时知道这些,难免继续往下猜。“我跟他,也算是旧识,之前都是装的,是不想让人看出异样来,毕竟......”余小二叹了口气,道:“谁也不会想和一个鬼奴扯上关系的。”
“所以,你之前试探四重也是故意的,是想跟着上山,也想进鬼门,拜托鬼奴的身份?”
“差不多吧。”
说话间,我们上了村道,视线稍微宽泛了些,但村里仍旧是一片死寂。看得出来,余小二对鬼奴的身份很是介意,但他也并没有觉得低人一等。回到堂屋后,我将三更师兄扶上床,查看伤势,确认他没有性命之忧后,问余小二说:“鬼门......是地府,还是幽冥?”
他摇摇头,说:“都不是,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地府,或者说以前有,但现在没有了,至于幽冥,怎么说呢,也没有了,现在剩下的只有鬼奴,以及辖制鬼奴的一帮所谓的人上人,鬼上鬼。”
“那,你进鬼门就能摆脱鬼奴身份?”
“不一定,只是想碰碰运气。”
或许是被我问得有些烦了,余小二彻底敞开了心扉,道:“其实我这次过来,一是知道山爷有难,二是想请他帮我去掉鬼奴身份的,只是没想到我来晚了一步,这些年谁都不知道山爷的下落,要不是大金牙喝酒时说漏了嘴,恐怕我到现在都还在四处找山爷的下落。”
“这小榆村,藏得真是够深的。”
我点点头,大致回忆起一些从前的事,但对于整个村子的认知,我还是不算透彻。从目前掌握的讯息来看,村里藏着很多人,或许是出不去的,或许是千辛万苦进来的,都带着各自的目的。我隐约猜到爷爷带我到小榆村,也不会仅仅是为了消除泥菩萨一脉的诅咒,恐怕爷爷和二叔一样,都是想复活我娘的。只是,他们俩为何产生了分歧,编制了一大堆的谎言来蒙骗我?另外,二叔能随意进出小榆村这件事,似乎也不简单。我此时再回想当初去买公鸡的大集,似乎也是在小榆村外,这么说来,我也是可以出去的,可以进来的。那么,进出小榆村的限制,是给什么人准备的?我一个人想得头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处理顺这些事,等再看向余小二时,这货又天真无邪似的跟瑜儿玩到一起了。某个瞬间,我隐隐觉得余小二的男人女相,是不是就跟他鬼奴的身份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