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阿哥,我去投官自首吧?”
黎平脸色苍白,他在山里是见了不少血的,野物也杀过不少,与寨子火并的时候,他也没有少伤人,但是,今天所杀死的,那是蜀国的合法居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昨天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伯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片刻之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小官人,你们快离去吧,趁官府的人还没有来,从这里往东,有一条羊肠小道,你们从那里走,不出三日,就可以走出泸州的地界了。”
“至于申一根的事情,就由我来承担吧,反正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一次小官人是为了帮我们家才失手杀人的,不能让你们来承担这个后果。”
“爹!”
牛惠儿听见老伯这样说,她顿时急了,那一双宛如清晨露珠的眼眸,瞬间充满了泪水。“你被官兵抓走了,我和娘怎么办啊!”
老伯一时心急,只是想着帮吴良他们脱身,却没有想到这一着。吴良心里挺感动的。萍水相逢,却为了其他人挺身而出,承担这杀人的罪名与刑罚。“老伯,事情还没有弄到这一步吧?”
吴良问道。“黎平他又不是故意杀人的,即便到了官府,那也有得说法,不至于被杀头吧?”
老伯点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是活罪难逃啊!毕竟是杀人,最起码,也要被发配出去。这一走,几乎就是半只脚踏进地狱的大门,想要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了。”
黎平惊恐的眼神突然变得坚毅,他决定了,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来。“老伯,阿哥,你们不用争了,这事情,既然是我引起来的,那自然就是我来了结。”
“我们去投官吧,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再来与阿哥做兄弟。”
崔七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彩,没想到,这山里人虽然不像外面的人懂得那么多知识,但这做人的道理,却比这外面的人对眼多了!“用不着这样!”
崔七先生说道,“阿哥,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良一听崔七先生有办法,大喜:“崔七先生的办法却是极好的,怎么不当讲?”
崔七先生顿了顿,转向老伯问道:“老伯,这里离溱州城有多远?”
老伯道:“若是快马的话,大半日的光景就可到达。”
“那好。劳烦老伯去帮我寻一匹快马,我现在就要往溱州城去一趟。”
老伯答应一声,便出去找快马去了。吴良不解,问道:“崔七先生去溱州城干嘛?”
崔七先生笑道:“年轻人还是缺少经验啊!”
“我去溱州城,自然是帮你搬救兵了!”
“搬救兵?”
“对,溱州城和泸州城是挨在一起的,州主自然都认识。我现在去找周青的父亲周平,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与他听,他自然是会帮忙的。”
“当然,这是一道后手。我走了之后,你们慢慢往泸州城走去,去投官自首,将这一切细细与州主说明,若是他按照正常程序判,那就依他,若是不按正常的程序走,那你们便想办法拖上一拖,等到我回来。”
吴良听了,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他正要说话,牛惠儿却在一旁突然插了一句:“这不是官官相护吗?”
那个瞎眼的老婆婆就坐在一旁。她见自家女儿在这里不知轻重地插嘴,便教训道:“丫头!你乱说话!怎么叫官官相护!这件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现在有了办法,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官官相护!若不是这几位小官人,你早就被申一根抢走了,哪里还有你说话的机会!”
“还不快回你的屋子去,在这里让几位小官人看你的笑话不成!”
牛惠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色顿时红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走开了。吴良看着牛惠儿离开的背影,开玩笑道:“婆婆,令爱却是一个性情耿直的人,快人快语啊!”
老婆婆虽然眼睛看不见,可她却能凭着心去感受人的好坏,她知道吴良是一个好人,不知道比那申一根好上多少倍,“小孩子不懂事,让几位官人见笑了!”
牛惠儿这么一打岔,现场的气氛却缓和下来了。崔七先生又告诫吴良,在投官的时候需要注意什么事情,正说着,老伯把马牵来了。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只是马脖子上的鬃毛有些凌乱,整匹马显现出来的,没有一丝英气,反而是有点不太精神。老伯脸上带着一丝歉意道:“先生,牛家村却只有这么一匹稍微强壮的马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马,没有多大脚力。”
“好马!”
没想到崔七先生两眼放光,他接过缰绳,伸手捋了捋马脖子上那凌乱的鬃毛,叹道:“马儿啊,你虽是好马,却没有人识得你,让你落得这般境地!”
崔七先生越看越兴奋,他转向老伯,鞠了一躬,道:“多谢老先生寻来这么一匹好马,此马若是拿来卖,千金也没有人能买得到!”
老伯和吴良他们都震惊了,老伯结结巴巴道:“先生,你说这马能值这么多钱?”
“没错!此马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崔七先生说着,翻身上马,他拍了拍马背,那眼神像是看自家孩子一般,轻声说道:“马儿,你带我到溱州城,我带你吃好吃的!”
那马儿似乎听懂了崔七先生的话语,它前脚离地,高高地站立起来,长长的一声嘶鸣,像是将这么多年淤积的不快之气吐了出来,然后,便撒开蹄子,直奔溱州城方向而去了。崔七先生只来得急喊道:“阿哥,万事小心!若是有事,等我来之后,再做商议……”后面的话,都是风带过来的,已经看不见崔七先生的身影了。等到崔七先生走后,吴良对老伯说道:“老伯,你们先到山里避一避吧,有我的这几位庄客保护你们,住几天没有问题的。等到我们平安无事回来,再到那间茅草屋来寻你们!”
吴良将四个庄客,分了一个带着老伯他们一家三口进山,留下一个庄客在现场看着申一根的尸体,保护现场,而他和黎平,还有一个庄客,则是慢慢地朝着泸州城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