锃亮的黑色轿车,如刀锋般划破夜色。周添覃坐在车内,盯着膝上那份北斗从防卫厅夺回的文件,沉默了很长时间。良久,他才伸出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封皮上那个名字——向平。直到这一刻。周添覃才真正反应过来,这个对他意义深重的名字,原来已变成了过去。他还记得,那年他即将离乡入伍,面容青涩。而向平全程板着脸,为他整理行囊。由始至终,向平只说了句“记得有空回家看看。”
直到周添覃跟随着大部队,即将离去那一刻,他蓦然回首,却见向平望着他的背影,早已老泪纵横。这些年,周添覃曾无数次想,他如今已是西门总帅,万军统领。当他衣锦还乡的那一刻,向平会不会老来欣慰?但他唯独没有想过。多年前的那一别,竟是永诀。“周帅,节哀顺变。”
驾驶位上的北斗,透过后视镜留意到后排的境况,忍不住出声安慰。沉默良久,周添覃点了点头。他深吸了口气,然后怀着极为沉重的心情,翻开了膝上的文件。“去年四月四号当晚,前任向家家主向平,被人发现死于向家府邸。”
“死因,上吊窒息而死。”
“经兵部调查,以下便是周帅想要知道的前因后果......”周添覃默默地读着,可越往下读,他内心滔天的怒意就止不住要喷薄出来,以致于正在开车的北斗都忍不住频频往后排看去。最后。北斗还是将车停在路边,担忧地喊了句:“周帅。”
周添覃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将手中的文件扔给了北斗。北斗连忙接过一看,渐渐的,也愤懑顿生。............原来。当晚向海晏与家族数位元老、顾家一同联手,以向平妻子沈金玲为饵,将向平引入早已摆好的杀局之中。尔后。他们将向平身边的护卫一一击杀,再以沈金玲的性命要挟,逼向平上吊自杀,以保爱妻性命。向平护妻心切,只好乖乖就范。一代英雄,就此化为黄土。其中,整场杀局里就数顾家出力最多。杀死向平身边护卫的一众杀人,就是顾家出的人。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事后那位被向平以死相护的沈金玲,竟另行改嫁,认了向海晏作新夫。北斗留意到,她姓沈。............阅毕,北斗默叹一声,放下了文件。没想到,堂堂一家之主向平,死前却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而且。在他死后,他曾以死相护的妻子竟认贼作夫,这让他的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息?如何得以慰藉?也难怪周帅这般动怒。生前曾百般积善的那么一位前辈,却不能善终。“周帅,咱们现在去顾家?”
瞧见周添覃似乎稍微平复下来,北斗小心询问道。“先不急,他们迟早会死。”
周添覃淡漠道。只是言语间,有掩盖不住的浓烈杀意流露出来!北斗闻言一凛,又问:“那我们现在?”
“你先带本帅,去见一个人!”
城中村的便利店,门庭冷落。一名面容沧桑的中年人,用他仅存的单臂,艰难地将那些看着极为沉重的货物一一搬进店里。纵然他过去曾孔武有力。如今大伤初愈的他,也是举步维艰。周添覃看着这一幕,不禁心酸地喊了句:“齐叔。”
名为齐山的中年人闻言身躯一僵,缓缓回身。而当其目光落在周添覃身上时,整个人陷入了呆滞之中。他不信,又揉了揉眼。这次,齐山才满是惊喜地上前,“天...添覃?!”
而周添覃听见,这声音,隐隐带着些哭腔。“齐叔,是我。”
“信,我收到了。”
周添覃喉间沙哑,声音苦涩。短短的三言两句。却让许久未见周添覃的齐山,满是安心。我回来了。你可以放心了。“你如今是......?”
悄然抹去眼角泪珠的齐山,看见眼前气宇轩昂的周添覃,忍不住问道。他齐山跟了老爷很多年,算是有些眼力。即便周添覃还未主动开口提及,他也能从前者身上的气质,窥出一二分端倪。那绝不是一个凡客能拥有的气度。“两年前,幸登西门总帅之位。”
周添覃艰难扬起一丝笑容,如实汇报。他眼中看不出骄傲,有的,只是重逢旧亲般的喜悦。可对面的齐山,却惊得张大了下巴。“西...西门总帅?!”
夏国东西南北门四大国关,就数西天国门最难守易攻。自古以来,折戟沉沙。多少英雄争相前赴后继,但那西门依旧埋葬了多少不甘的枯骨?直到两年前。忽有一天骄,横空出世。他以绝对的实力碾过围城铁骑,力敌外寇,镇守国关。如此功勋,是为西门总帅!没想到...那位英雄郎,竟是周添覃?!“添覃,此话当真?”
齐山情不自禁,用单薄抓着周添覃的手臂,眼神灼灼问道。“真。”
周添覃道。“好!好!”
齐山声音颤抖,连声叫好。精忠报国,守卫山河,是无数男儿的最高理想。如今。添覃不仅做到了,还做得很好!老爷若是还健在,必会感叹一句:得子如此,夫复何求!“喂,臭老头,赶紧把五年后的房租交一下!”
这时。一声听着极为散漫的声音传入门内,径直打断了两人重逢的氛围。而后,一名青年踏门而入。年纪二十三四出头。一身五颜六色的名牌,胡乱堆砌。他一进门,就轻车熟路地走进收银台,拿走了所有的钱款,然后自然地打开冰箱,拿着一瓶饮料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周添覃皱了皱眉,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齐山。齐山叹了口气,有些愤怒、亦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包租公,陈一航。”
仗着地主的身份,就不问自取?而且,好像还不止一次?周添覃眯起眼缝,眼神中有微微的冷意一闪而过。他看着陈一航,问道:“你,五年后的房租,为何要现在收?”
“啊?”
陈一航这才注意到玉树临风的周添覃。他先斜眼上下打量了周添覃两下,呵呵笑问道:“看着人模人样啊,亲戚?”
周添覃点头。“做什么的?”
陈一航瞥了一眼周添覃。待后者正欲说话之时,陈一航已是将话头自己接了过来:“算了,问了也白问,你穿成这样,肯定是在什么公司上班吧。”
“现在的人呐,就知道上班。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这是在给别人打下手?我说,你看上去也不小了,也该学学我,没事就收收房租,不仅前途无量,还比你们轻松多了,你说是不?”
话毕,他还向周添覃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