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在骆正伟的帮助下,顺利将词曲版权卖了出去,11万买断。这里买断的意思不是说独家授权给这家唱片公司,而是说将来这首歌的盈亏都与易阳没有关系了,与之对应的是分成授权。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并不是独家授权,那么如果将来他可以将这首歌录出来,还是可以用录音版权来赚钱的,会比词曲版权赚的多很多,也可以继续授权给下一个唱片公司。
回顾这一首歌产生的种种风波,易阳有些惘然。 抄了一首歌,算得上是一个捷径了,但到目前为止,赚到的钱并没有网络小说中那样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夸张,而其中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却不小。算起来,还是有不少运气的成分在其中。一首没有名气的歌,哪怕知道后来会大热,刚刚写出来的时候也是没有什么商业价值的,如果不是因为骆正伟的宣传视频,如果不是因为江南卫视的东风,如果不是种种机缘巧合推广了这首歌的热度,这一次也不太可能卖的了这么高的价格…… 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如果不读书,提升自己的眼界、认知,哪怕有捷径也不好走。 11万,在这个年代已经称得上一比巨款,虽然以一个重生者的身份来看,少了一些,但易阳已经很开心了,加上此前的那些钱,无论做什么,都会很有底气。 读书不是目的,改变自己的生活才是。 暂时将这笔钱放进了银行卡里,目前还没有想到怎样花的方式。心里想着,倒是可以去四处转转,这两年开始县城里会有一些商品楼陆续建起来,价格也比较便宜……没记错的话,也就七八百一平米,而且还没有那么离谱的公摊面积。算下来一套房子大概也就十来万。 唉,因为前世没有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股票之类的东西,房子是他能够想到的最靠谱的投资方式了。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 骆落月知道易阳的那首歌被卖掉的事情,当然,具体多少钱,也就骆正伟几个有限的人知道。小女生都是好奇的,一有空就问易阳:“多少钱嘛……你说说,我又不会说出去。”骆落月现在也说不出来自己对易阳的态度是什么样的……日子正正常常的过,早就没有上学期开始时对易阳的那种生疏,如今也开始会像对待以前的那些同桌一般,偶尔跟打打闹闹,大多数时候易阳是用语言呛呛人,动手的基本上是她……但此时对易阳动手动脚,却与以前对那些同桌时有了不同的心境。 以前以欺负人为乐,而现在是哪怕捶了易阳两拳头,也不会有欺负人的快感,只会感觉自己被易阳给……包容了。 就会有一点开心的沮丧。 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他。 她知道啊,马思雨喜欢易阳,邱果然大概也有点喜欢,宁枝馨……不太清楚。 他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啊。不得不佩服,骆落月是见证了易阳一路走来,成了一个成绩优异的男生。突然,她就问:“易阳,你高中想读什么学校啊?”
“嗯?”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在清河县读,还是去其他地方?”
“这个,还没怎么想好的。”
“哦……” 易阳又低下头去做题了,骆落月微微叹了口气。 …… 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这周周末的时候,接到了姜黎黎的电话。 这学期其实跟姜黎黎的互动是没有上学期那么频繁了。归其原因,主要是他忙,她也忙。 他忙的自然是学习,同时这学期开始很多声乐方面的东西也好,吉他也好,都过渡到了可以自己学的程度,于是去她那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冬天刚刚过去的时候,从二叔那里拿了新包的香肠腊肉给姜黎黎,作为礼物,还特意切得比较精致。易阳知道她不喜欢吃肥肉,所以弄的也不多,刚好做两三个菜的样子。 而姜黎黎最近也在忙,偶尔还会缺课。大概在忙什么事情,她没有主动说,易阳便也不会主动问,他知道如果有必要告诉自己,不用问的。 姜黎黎让他明天的时候到自己家来,来早一点。 第二天是星期六。 易阳想了想,没有问要干什么。无论是姜黎黎要拜托什么事,他都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第二天如约到了姜黎黎家里。 桌子上摆放着几个精致的小菜,墙角则放着几个大大的行李箱。易阳愣了愣,说:“姜老师……你这是要回去?”
距离放假还有一段时间啊。 姜黎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说:“过来坐。”
“嗯……到底怎么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啊,坐过来。”
姜黎黎拉开了椅子,易阳心中有了一点异样的感觉,还是默默在姜黎黎对面坐下。 姜黎黎转身去去了一瓶红酒,放在了桌子上,又转身取了两个玻璃高脚杯。 易阳微微一愣,“咳……这是,姜老师你这……” 姜黎黎不满地说:“说了多少次了,没有人的时候,要喊姐姐。”
“怎么突然……” “你这么大的男生了,应该……15了?看到酒,很惊讶吗?今天陪姐姐喝两杯,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我……未成年。”
“我还是女生呢,咱们这不是扯平了?”
姜黎黎的眼神清澈干净,带着恬淡的笑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给了人沉重的感觉。从这些细节上,易阳的心里勾勒出了关于姜黎黎的一些事情……他叹了口气:“姜老师……你这是要走了吗?”
“嗯……” “这样吗……”一时间,易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走了,是很长时间都见不到的那种走了。 “那陪不陪姐姐喝酒?”
“喝。”
姜黎黎这才满意的露出了微笑。 几个菜都是姜黎黎自己做的,易阳带来的广味香肠,熏肉,做起来挺简单,蒸熟就好了。她平时不怎么会做菜的,此时桌子上的几个菜也都是简单的半加工性质的菜。但很有仪式感,易阳和姜黎黎的面前,都摆放了一个菜盘,倒不是说崇洋媚外,而是红酒配上西餐的吃法,会很有感觉。 姜黎黎拿着红酒弄了半天,易阳站了起来,摇摇头:“姐,我来吧。”
姜黎黎点点头,把开酒器和红酒瓶递给了易阳。三下五除二,他将红酒打开,一时间一股好的红酒才有的香味飘了出来,他闻到这股味道,看到了姜黎黎也在看着他,便有些酒意微醺了。 此时屋外吹起了风,好像要下雨,窗口的树叶子哗啦啦地响起来。 两人面对面坐下,易阳有些不自在。 姜黎黎给易阳倒了一杯红酒,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慢吞吞地说起来自己的事情。 易阳默默听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轮廓。 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姜黎黎要换一个地方工作了。下一周,就要去汉宁市报到,是在一所大学里面当老师。非艺术类的高校,当音乐鉴赏之类的公共课老师,并没有要求一定要研究生以上的学历,姜黎黎也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但易阳知道,她的父母肯定也是费了挺大的劲。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重点就是,姜黎黎要走了。 “真突然啊……” “嗯……” 易阳问:“嗯……没有叫其他人吗?”
“什么?”
“没有叫其他人庆祝……” “有什么好庆祝的?”
“呃……高升?算吧?”
“哼……”姜黎黎抿了一口红酒,说:“我只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说这个了,吃东西,吃东西。”
易阳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不时抬头看看姜黎黎,嘴里有什么味道也没有感觉,硬要说的话,总结下来不过是三个字。 淡,淡,淡。 喝了一点点酒,姜黎黎的话开始变多了。此时外面又开始下雨了,雨声淅淅沥沥,沁入四壁,纱窗吹进来一股凉风,从姜黎黎的钢琴边,书架边上绕过来,将书架上的油墨香味吹得满室馨香。 姜黎黎东拉西扯,讲起来刚到这个学校的种种趣事。严格地算起来,她到这座学校的时间比易阳长不了多久,他初一时,她刚刚入职。她说,刚到这个学校她有多少多少憧憬,立志要做一个人民音乐老师,要培养学生们的情操,要让自己的专业知识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发光发热……然后还说,现实叫她做人得实在太快了,这里的学生们没有人在乎音乐老师,音乐老师就该生病…… 姜黎黎说:“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是一些理想里的东西,让我安然自得。”
有些话她其实没有说出来,一直都没有跟易阳说过。其实她在去年的时候就有了想要离开的念头,但是因为易阳,一点一点地进步着,肉眼可见的改变,震动着她,让她有了一些期待,也暂时不愿意离去了。
这一次,其实也不是她主动要走的,但是父母费了很大的力气,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进入社会两年了,她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不能那么……理想主义下去了。 “我要走的事情,只跟校长说了,连许多同事都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大概会搞一个送别会什么的,我觉得麻烦,还是这样好一点,叫上你,你陪我吃点东西,就当是给我饯行了。”易阳说:“一路顺风……”说着,他端起红酒,一饮而尽,少年的喉结上下耸动,一如他的情绪,并不平静。 姜黎黎愣了愣,随后笑了笑:“厉害……”也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脸上逐渐有了红晕,姜黎黎嘴角露出了笑意,有一种隐晦得意在里面。 话题还在继续。红酒是一种很美妙的催化剂,让人忍不住想要倾诉情绪。姜黎黎从学校的事情,开始聊一些家里的事情,聊着聊着又说起了关于情感的事情……此时她的眼神有些迷离,端着红酒又喝了一口,说:“我以前其实也喜欢过一个男生,在我高中的时候,是一个大了我一级的师哥,他个子高高的,有……一米八!可惜我一直到后来也没有表白,现在我甚至忘了他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他……高高的。”
“嗯……” 此时姜黎黎大抵有些醉了,说起话来还能保持语句的连贯,但一直笑,一开始是女生恬淡的笑,到后来怎么看怎么像是……傻笑。 哪有人,一直说话一直笑的。 易阳喝得更多,但他们易家的人天生都很能喝酒。易阳把姜黎黎的酒杯给按住了,说:“姐,你不能再喝了。”
姜黎黎盯着易阳的手看了半天,说:“你在说什么呢……你这是,小看我的酒量?告诉你,我们家的人,很能喝的,我有没有跟你聊过,我有一个表妹,她……她,喝死你。”
“理论上说,酒量是练不出来的,人体主要有两种酶参与分解酒精,这个和基因有关。”
“哦……易阳,你懂的真多。”
“姜老师,我给你去倒杯水吧,你看,现在还是下午。”
“嗯。”
易阳起身去倒水,顺手去关上了窗户,雨声很大,他想到了去年和姜黎黎一起躲雨的场景,随后轻轻一声叹息。 倒了水,易阳从姜黎黎后面走过去,突然看到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吃了一惊,转到前面……她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痕。 易阳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默默放下杯子,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舍不得……” “嗯……” 姜黎黎抬起头,望着他:“两年了啊……我在这里待了两年了啊……” 然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的突然。 易阳看着姜黎黎哭得梨花带雨,却觉得十分可爱,默默看了她一阵,也不说话,等她哭够了,才递上一张纸巾。 姜黎黎接过纸巾擤了鼻子,脸上更红了,她觉得有些丢脸,但是又想到,我醉了,反正我醉了,醉了的话,无论说什么,都不会丢脸了,于是又端起杯子里的酒,喝光。 易阳说:“姐,你真不能再喝了。”
一面说着,索性将瓶子里剩余的酒都给姜黎黎满上了。
姜黎黎说:“易阳,我走了,你会不会舍不得我?”易阳心里的确是泛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难过。 “你没话说了。”
姜黎黎一如一个花季少女,微微一叹:“我就会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呢?虽然,易阳是很重要的人,但是这一份“舍不得”里,他只占很小很小的一个部分。此时外面响起了一声惊雷,她愣了愣神,然后说:“我最爱清河县的雨天,时而被雷声惊醒,又时而枕着惊雷入眠……我想,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睡不了那么沉了。”
说完这句话,醉意真的上来了,姜黎黎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接下来易阳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清楚,但总觉得那些话与脑袋隔着一层屏障,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渗透到思绪里去,后来易阳还说了一些话,她也回应了一些,一直到很久以后,也回想不起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隐约记得几个片段场景,逐渐的,这一点清明也朦胧了。 雨,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