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云眯了眯眼,眼里燃烧的全是炙热的仇恨火焰。冯娜那时还以为,自己不过三言两语就替陆西顾搬了块绊脚石,却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推波助澜的捅破了半边的天。于此同时,莲城某处私密性极好的茶室内,古色古香的包厢,徐含烟正坐其位。世家大小姐的养尊处优,浑然自成的控局气场,让整个房间的氛围变得风云诡谲起来。穿着旗袍的沏茶女,动作娴熟且优雅,旁边的香炉缭绕出徐徐青烟。一袭高超的茶艺完毕,对方恭敬的低着头,脚步轻缓的告退,将房门带上。徐含烟端起面前的茶杯,置于鼻息间轻微地嗅了嗅,嗓音带着几分的凌厉与冰凉,“你倒是还有脸敢来找我?”
跪坐在旁边的程云起低着头,面色难堪,犹豫着说道:“我也是走投无路,是真的需要您的帮忙。”
“帮忙?”
徐含烟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皮猛地一抬,眼神带着冰冷的杀气,“程云起,你凭什么觉得我应该要帮你?”
程云起脸上的表情阴沉,低着头,末了,同样目光幽深的与她直视,“看来当了这么多年的顾家祖母,倒真的是练出了几分盛气凌人啊!”
“嘭!”
茶杯被用力搁在红木桌上,褐色的茶水淌了出来,洒在那只富贵的手背上。徐含烟眸底全是震怒,瞪着对方,低怒道:“程云起!”
“我并不介意你怎么看我,”程云起是当时服了软,开口的语气带着些请求,“但我求你帮我最后一次,成全我为当年的事做最后一点尽心尽力的赎罪。”
徐含烟闻言,嘴角全是嘲讽的笑意,“赎罪?你要是真有诚意赎罪,当年就该跟着她一起共赴黄泉,而不是该在享受完几十年累累众生的荣华富贵命不久矣后的口不对心。”
“苟延残喘灼痛挠心的活着难道不是更痛苦吗?”
程云起低头头,沉沉地苦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透着几分同情,“同样身为局内人的你,应该更清楚这种感受吧!”
徐含烟闻言,脸色大变,大怒,“程云起!”
程云起垂着眸子,脸上全是无奈的笑意,“这么大的棋局,满盘皆输里,只有你是最后的赢家,”“我因为胆怯,你且因为自私,而她无畏单纯。”
徐含烟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地用了几分力。程云起倏然抬头,眸底滚动着倾尽所有的决绝勇气,“你保人,我担事。我被钉在耻辱架上,而你,将永远被置于大义当头的高度供人瞻仰。”
徐含烟拧了拧没,眸色渐深。屋内的暗火燃烧,不疾不徐。只是这片沉沉暗暗的夜色里,隔着小桥流水的院子,门对门紧闭的茶室内,顾崇文同样端坐如斯的细品着茶。军人威武的气势之下,今日却透着几分绵长的情绪。他拿起手机,目光沉沉地看着那条邀约饮茶的短信,微微地笑了笑。怀先啊!你终究是没有拴住家里那只好奇的小丫头啊......顾崇文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利落地按了删除键,然后拄着拐,从另外的侧门离了开。在陆家老宅焦灼等候的陆西顾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她看着窗外的圆月,还是及着拖鞋往门外走。纯色的披肩搭在肩头,陆西顾轻轻地阖上陆家的门,一个人在初秋的林荫道上漫步而行。红色的枫叶落了一地,在昏昏暗暗的灯光下,秋意阑珊。平底鞋踩在上面,发出吱吱吱地声音。陆西顾低着头,一边踩着干燥的树叶,一边心情散散落落。踩着马路牙子,脚尖与脚跟相抵着,一步步谨小慎微的向前挪动。心里藏着事情,如果按照预期的走向,很快就能还爷爷的清白,所以,她必须要多等一等。不清楚,那方的事态如何。眸底的光略微偏移,陆西顾猛地收住脚,目光怆然的抓取远处的墨色影子。撑天如云团的古树下,立着抹颀高的身影,一点点的星火明明暗暗。陆西顾的目光猛地收紧,饶是这般黑沉的夜色,那么遥远的距离,她还是一眼辨认出对方的身份。太过深刻的形象,总是挥之不去。顾律川!他怎么在这里?“我经常在半晚时分,看他在你们两小时候喜欢的那棵古树下站着发呆,我猜,他那时候应该非常的想念你。”
裴妈的话突然从她的脑子里蹿了出来,陆西顾微微地偏着头,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背影。真的么?这四年里,他总是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呢?想念么?但他对陆氏的所作所为,似乎也不搭边啊!再加上今日两人在会议室的交恶,手臂上被文件夹撞破的伤口还隐隐作痛,陆西顾垂着眸子顿觉有些讽刺。你到底是披着怎样的外衣,才给那么多人造成错觉,认为你是喜欢我的?顾律川,我那么的相信了十几年,一度的以为,你或许、大概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的。陆西顾站在昏暗的路灯下,清亮幽深的眸子盯着那抹背影,嘴里轻轻地咏叹: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而你,装饰了陆西顾的梦是一个即便痛彻心扉却又不肯醒过来的梦啊......陆西顾心知这份爱的执拗与偏执,但如果那人是顾律川,她愿意做一个为爱赴汤蹈火的偏执狂,即便对方心里没有自己,她也会抛头颅洒热血的贡献寥寥无几的数年残生。“嗡嗡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声将她从那份不发自拔的情绪里拉了回来,陆西顾瞄了眼手机屏幕,眉心顿时一拧。立刻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微沉的声音。陆西顾顿时脸色大变,拧着眉,沉声说道:“好!我马上赶到!”
在挂机的同时,几乎是转身就跑。顾律川看着头顶的明月,心下也是暗沉。黑曜调查出来的事太过戏剧,涉及庞大的家族体系,那么大的丑闻,足以将原本和睦的家庭彻底瓦解。他也在等,等事情的转机。只是不论如何,最后固然,又要伤害到她。顾律川拧了拧眉,被迫深陷其中,他已经觉得有些疲于奔命。但如果这件事能掩盖下去,又或许,对他们而言,也是一场转机。奶奶的态度,或许会因为被迫隐忍而服软,那么也就顺理成章了。顾律川抬手,抚了抚身旁粗糙的树干。背后感受到一丝略带深意的眸光,他猛地背脊一僵,猛地转身,却只看到不远处散着昏暗光线的路灯,空空如也。初秋的风微微扬起,卷起地上干燥的树叶,悄悄地远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顾律川接起,那头传来司南公式化的声音,“顾总,事情成了。程云起被劝退,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顾律川握着手机,看着头顶的圆月,眸底的光透着些许的沉。他要去找奶奶谈谈,将这偌大的棋盘重新点子布局,让人不那么痛苦,却又能彼此满意接受。陆西顾,这是我最后一次的争取,你乖一点,不要再闹事,别打翻我铺设好的棋盘。.......陆西顾连夜赶到莲城警察局,看到面色严肃的林柯后,拽着他就问道:“程云起是怎么回事?”
“审讯室,他都招了,包括栽赃嫁祸陆氏,以及买凶杀人。”
林柯看着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事无巨细。”
陆西顾闻言,脸色一沉,冷冷地问道:“动机呢?”
林柯有些无奈,说道:“目前了解的事实真相,估摸着是对陆老当年横刀夺爱的报复。”
陆西顾面色铁青,忍不住的破口大骂,“他放屁!”
林柯莫名其妙承了她的怒气,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说道:“陆小姐,素质这东西,你是不是很喜欢拿来喂狗?”
“喂你,你吃吗?”
陆西顾心情不爽的瞪着他。林柯气炸,看着她,脸上明显有了怒气。好男不跟女斗!他沉默了半晌后,还是开口说道:“依照我们手上的数据,加上他和老魏的口供,是真的没有漏洞。”
陆西顾咬着牙,眉头微微地拧了拧,懊恼不已的说道:“所以我还是百密一疏,没有让他悬崖勒马。”
林柯扬了扬眉,不解的问道:“怎么说?”
“没事。”
陆西顾摇了摇头,“我可以申请见他吗?”
林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他已经声明,除了自己的律师外,概不见外人。”
陆西顾气得脸色黑沉,语气更是透着些勃怒,“找个硬点的壳就坐地当王八,真是该祝他长命千岁!”
林柯看着面前各种强势且嘴毒的女人,压根不敢想象,她会是陆家花费那么大精力培养出来的接班人。简直了,虎起来任何人都飙不过的抱起威武。陆西顾眸底的神色透着腹黑的光,冷冷地盯着林柯,“麻烦你转告他,不要以为躲在里面我就不能怎么他了,我手上的把柄多了去,每天一日三餐定时给他送一份,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