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文身上的气势压人,脸上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盛怒。威风凛凛的军人气息,将战事瞬间拉得紧绷。陆西顾站在原地,浑身却不落半点的怯场,反倒是抬起头,目光冰冷的直视对方。年轻的眼神,镇定自若,与顾崇文锐利的目光对峙。半晌过后,陆西顾的嘴角倏然挑起一抹极淡的弧线,声音透着闲散的笑意,鼻音徐徐地说道:“顾爷爷,您纵容一个女人是不是太没有下限了?”
她嘲讽的语气,不显山露水,只是眉间微挑的弧线透着半分,“就好比上次的听风阁......”“听风阁”三个字,犹如一记惊雷,瞬间炸懵了大厅正中央仪态从容的徐含烟,那只扶着油光水亮的拐杖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顾崇文浑身的线条变得冷毅,连目光都透着盛怒。下一秒,只听见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暴躁的情绪没有半分的收敛,呵斥道:“陆西顾!”
顾律川上前,一把拽住陆西顾的手,企图将她拖出去。谁知道,陆西顾却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扬起的脸上笑意蔓蔓,语调几近讽刺,“难怪多少年了也不减半分的为非作歹、飞扬跋扈,原来身后有这么强大的后援团做支持,倒也算是情理之中啊!”
旁边的顾崇文脸色黑沉,浓重的鼻息全是怒气,一双眸子瞪着旁边的孙子。顾律川拧了拧眉,眸底的光透着些凉意,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低怒,“跟我走!”
陆西顾微微侧脸,下巴微扬,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对方。眼底有情绪,却并非往日如朗月般的清亮,反倒是透着几分不可捉摸的凌厉。顾律川刚准备开口,却见面前的女人不经意地移开视线,目光转向他身后的徐含烟,“我不过就简单的提了提听风阁大家的神经就这么紧绷,看来心里的鬼还不是一点半点啊!”
徐含烟脸色铁青,浑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陆西顾。那么炙热,带着浓烈的恼怒与羞愤。能打破她内心的平静,对于陆西顾而言便好的开始。“嗯哼?”
陆西顾低头,目光闪着清凉的光,说话的声音压抑着半调,意味深明的说了一句,“不过是前几天的事,见过的人徐老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忘掉,更何况程云起最近可是新闻媒体报道的重点对象啊......”话音刚落,旁边的顾律川即刻出声制止,动气的呵斥道:“陆西顾,你闭嘴!”
顾律川已经察觉到徐含烟面色变化时顾崇文眼底的震怒,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张赞同票即将落空,他多少有些心急,拽着陆西顾的手臂,压低着声音,“祸从口出,你知道不知道!”
“哼!顾家的地盘,真是连威胁都这么的不假思索、顺理成章啊!”
陆西顾垂着眸子,低声轻笑,“顾律川,你确定现在能拦住我吗?”
顾律川抬头,一双眸子凝着冷光,冷冰冰地看着她。他手上的力道有些厚重,沉着几分的隐忍,“别犯浑,立刻离开这里,听到没有!”
陆西顾偏着头,目光水量透彻的望着他,笑得温良。徐含烟拄着拐,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言语夹杂着薄怒,“阿川!你让她说!”
“我倒是要看看,这陆家半道捡回来的野丫头,到底要如何搬弄是非!”
那般凛然的气势,将她置于绝对优势的位置,成功带偏众人的立场,看陆西顾时仿若在看胡搅蛮缠的后辈似的。陆西顾并未生气,甚至连情绪的波动也没有。只是轻轻地俯身,从花篮里拿出一只万寿菊,放在鼻尖嗅了嗅。顿了顿,她这才抬头,目光沉凉的看着徐含烟,“确定要我说吗?”
那只万寿菊,在她的指尖轻轻地转了转,陆西顾脸上的表情闪过几丝高深的笑意,“不怕待会晚上寿宴的几个小时,强颜欢笑的撑下去心太累吗?”
徐含烟黑着脸,目光冷冷地看着她,“陆家花那么多心思培养你,就教会了你这般阴阳怪气的不像个正常人吗?”
陆西顾扬了扬眉,丝毫没有受她的影响,反倒是反击道:“徐老教育小辈的姿态还是立得这么高,提醒您可要注意脚下,免得跌下神坛时崴了脚。”
“我们来说点往事如何?”
陆西顾感受到徐含烟胸腔里发出气息,笑意深沉,“从哪里开始好呢?男未婚女未嫁开始如何?”
徐含烟拧着眉,拄着拐的手不住的颤抖。顾律川浑身的气焰黑沉,企图在满盘皆输或者结局更糟前换回她的理智,“陆西顾!”
“与其在这里企图将危险扼杀,倒不如安排急救。”
陆西顾执拗的站在原地,目光在徐含烟与顾崇文的身上扫了扫,冷冷地说道:“待会可能会接二连三的倒,谁也说不定。”
说完,她一把扔开顾律川的手,抬步,在大厅中间微微地踱了几步,低着头,淡淡的说道:“我算不清日子,但是徐老的记忆应该还很深刻。毕竟是属于青葱岁月里爱意绵绵的回忆。”
顾律川站在原地,心下渐凉,那只被甩开的空落落的手猛地紧握成拳。陆西顾并没有注意他的情绪的变动,只是在徐含烟面前站住脚,垂着眼眸看面前已经有些背影佝偻的老人。银色的头发后梳,盘出一个漂亮的发髻。七十来岁的老太太,依旧能将宝石蓝的绒质旗袍传出神韵,尤见年轻时候的徐含烟姿色有多出众。陆西顾看着她,笑了笑,“程云起说,当年的莲城里有三位绝色,灼灼夭桃是辛柠,风华绝代亦含烟,气质温雅存知秋。徐老,这话想必是没有错的吧?”
徐含烟姣好的容颜里,全是惊惧。她万万没想到,程云起竟然对陆西顾说了这些。陆西顾将她微缩的瞳孔看在眼里,挑了挑嘴角,“还有传言,辛柠与陆怀先是良人角配,丁知秋与程云起曾芳心暗许,只是豪门望族徐老始终冷傲孤独,形单影只。”
“只是我很好奇,明明是丁家与顾家有婚约在先,怎么落到最后却是您嫁进了顾家呢?”
徐含烟原本沉定,在听到陆西顾的话时,已经彻底散乱。陆西顾看着她,笑得有些肆意,透着嘲讽,“不用说,肯定是是因为爱情是吗?了不起的爱情!”
突然,身后的顾崇文却突然开口,大声地吼了起来,“来人!将她给我撵出去!”
“顾爷爷,看来您也是不肯面对真相的人呐!”
陆西顾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看着顾崇文,冷笑着说道:“又或者您早就知道了,是迫于无奈的接受,还是无法忍心的揭开面纱?能和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共进白头,该需要多大的胸怀啊!”
管家已经带着几名安保人员冲了过来,架着陆西顾的手就要往外拽。顾崇文被她三两句话气得脸色铁青,震怒之下,猛地扬起了宽厚的手掌,“看你说话没轻没重的样子,我这是该替怀先抽你两个耳光。”
顾律川突然蹿了出来,一把看住顾崇文的手,侧身,挡在陆西顾的身前,“爷爷!”
顾崇文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怒道:“你还要在这里死撑是吗?”
陆西顾并不懂两人之间的诡谲,只是恼羞成怒,被人挟着扬声大吼了起来,“你们顾家,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脸,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提我爷爷的名字?”
“放肆!”
徐含烟被吼得心口阵痛,上前一步,抬手,“啪”地抽了陆西顾一耳光。顾律川扭头,看到被扇得偏过头的陆西顾时,眸底的光瞬间闪过一记寒光。他上前,一把将陆西顾拽出来,用力地拽着,转身就往门外走。陆西顾挣扎着不肯向前,扭头,冲着身后的人吼,“是你们为了自己那了不起的爱情,强行拆散了别人。”
顾律川的手劲有些大,眼看着就要被拖出去,陆西顾突然亮开了嗓子,大声说道:“徐含烟,是你害死的丁知秋!”
大厅内的人闻言,皆是抽了口冷气。顾律川猛地收住脚,瞪着她,“陆西顾,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还嫌这一切不够乱,非要掀个底朝天才安心吗?”
“闹?”
陆西顾闻言,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语调变得极低,“顾律川,丁知秋死了,陆怀先孤家寡人,辛柠远走他乡,整个世界都乱了,而徐老和顾老却在这里享受天伦之乐,你居然还说我在闹?”
旁边始终处于观战状的冯娜突然冒了出来,瞪着陆西顾,不满的说道:“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陆西顾白了她一眼的,目光落在已然大受打击的徐含烟身上,笑了笑,说道:“徐老,您为了自己那了不起的爱情,利用了一个单纯无知的丁知秋,你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甚至亲手将她送上了绝路。”
顾崇文震怒,大声呵斥起来,“阿川,还不把她给我拖出去!”
陆西顾见顾律川要对自己动手,立刻闪身,“你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