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顾抬头,目光冷冽的盯着陆正云,声音仰起了几度,怒道:“不,应该说是你利用了我,逼得爷爷承下了陆氏的法务责任。”
或许是因为难堪,陆正云的眼神开始出现闪躲。陆西顾冷眼看着他,黑色的眸子幽深得彻底,说话的声音淬着冰,“然后,恒盛趁火打劫,用最低的收购价对陆氏实行吞并,墙倒众人推,说的或许是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冷傲的抬头,眼神惨冷无光的看着顾律川,眸底全是冷冽的冰寒。她最后的这句话很明显,是针对顾律川的。不管他收购陆氏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在陆西顾看来,宁愿看着陆氏就这样名存实亡的轰然倒塌,也好比让陆怀先弥留之际那般屈辱的亲手签下售卖合同来得好。她是对陆怀先有诸多怨言,但在Yale的经济学课程里,他可是当年金融危机里力挽狂澜的个中案例。陆怀先之于她而言,是带着个人色彩的怨恨,却又是那般骄傲得容不得任何人玷污践踏的瞻仰。顾律川不是没听懂她话里的讽刺,拧了拧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陆西顾收回眼神,目光凉薄的直视旁边的陆正云,声音透着几分质问,“爷爷的遗嘱,除了陆氏老宅外,所有的房产与资金全部转到您的名下。”
她不懂,陆正云的所作所为。陆西顾的情绪带着几分的震怒,盯着他,冷冽的问道:“他承下所有的罪孽,为什么你还不肯回头?”
陆正云抬头,漆黑的瞳孔里全是愤怒,“陆西顾,你别在说了!”
那么含着猩红的气愤,在已经决意全部豁出去的陆西顾看来,并不构成任何的威胁。陆西顾扯了扯嘴角,鼻息里透着几分嘲弄,根本不打算就此收手,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您今天老顾家,是为了再次利用徐老的愧疚之心,满足你夺下我手中陆氏仅剩的百分之十股权,对吗?”
旁边的徐含烟抬头,目光带着被伤害的祈求,呆呆的看着陆正云。各方的眼神投来,夹杂着情绪,如芒在背。陆正云低垂着头,双手握得紧,目光冰冷地看着陆西顾,大声地吼道:“那百分之十的股权,原本就该是我的!”
“大少爷到底是从哪里来蹦出来这么大一张脸,什么东西都敢往自己头上冠名。”
突然,门外插进来一句话,大厅里的人皆是一愣。只见张秘书和原律师携着公文包进来,对着大厅内一众有身份地位的人深深地鞠了躬。陆正云扭头,目光冰冷的看着来人,语气透着几分怒斥,“张秘书,你来干什么?”
张秘书站在陆西顾的身后,用一副冰冷的眼神看着陆正云的,郑重其事地说道:“承老董事长的委托,守护好陆家这最后的一点血脉。”
陆西顾抬头,目光诧异地看着张秘书。张秘书对着旁边的顾崇文与徐含烟点了点头,声音严肃的说道:“顾老,徐老,今天打扰了!”
徐含烟沉了沉眸,表情夹杂着几分冷毅,沉沉的说道:“你到底想要玩什么!”
张秘书的腰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今日我陆家大小姐替陆家冤,作为陆家战将,必当紧随其后万死不辞。”
陆正云大喝一声,“张秘书!”
徐含烟也看着他,言语里带着激愤,“她到底是给你们吃了什么,洗脑洗得这么彻底!”
毕竟眼下的状况已经乱得彻底,这人还来添什么乱!张秘书不卑不亢,扯了扯衣角,表情肃穆且严谨,“徐老这话就严重了。我们认的事堂堂正正的陆家人,承的也是陆家的责任,是非黑白的尤自在心。该是陆家的东西,绝不禅让,这是我的底线。”
陆西顾抬头,目光惊异地盯着突然画风陡转的张秘书。陆正云被他的话气得脸色铁青,目光冷冷地盯着对方。局势的变化,让顾律川脸上的情绪微微地凛了凛,覆水难收,他如今根本起不到半点的作用。徐含烟扶着拐,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陆西顾手上百分之十的陆氏股份,是当年知秋嫁入陆家时,由丁家入驻资金转化的股份,陆怀先当年也承了这份股份赠予,并且有公证人作为公正。”
张秘书闻言,点了点头,瞄了眼徐含烟和顾崇文,礼貌的说道:“徐老的记性很好,我还记得,当时的认证里,还有您与顾老。”
陆西顾拧了拧眉,目光谨慎的盯着张秘书,她现在还无法彻底估量出对方的立场,所以只能随时保持警惕。徐含烟双手搭在拐杖的顶端,沉着脸,冷冷地说道:“既然你记得这么清楚,就不该由着你们这位不知轻重的陆家接班人在我这里闹。”
她说话时,目光冷冽地往陆西顾身上瞄。张秘书微微地侧了侧身,替陆西顾挡去了徐含烟不友善的眼神。他看着徐含烟,微微颔首,态度依旧是强势且不容侵犯的,“我只认陆家人,承陆家的责任,护陆家的主。”
陆西顾看着张秘书的肩背,只那一瞬间,眼底莫名有股温热的气流涌了上来。好似陆怀先离开以后,她的独当一面,狂风冷雨,终究有人肯与她并肩而战。徐含烟瞪着张秘书,冷冷地怒斥道:“所以,带着律师来胡搅蛮缠?”
她从管家手里接过资料,放在茶几上,“股份赠予书,白纸黑字,可不是你们三句两句就能更改的。”
那张股份赠予书陆西顾见过,上次陆正云拿着它到陆氏来找自己要那百分之十的股份。没想到,他是真的为了夺回主权,带着信物来找徐含烟了。张秘书瞄了眼那张赠予书,眉眼依旧镇定,“当然!立字为据,不容辩驳。”
“所以,我今天来,是给您送文件的......”说着,他抬手,旁边的原律师立刻将一份资料放在他的手里。陆西顾微微抬眸,瞄了一眼,下一秒,瞳孔猛地放大,抬头,惊诧地看向张秘书。张秘书微微地点了点头,丢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末了,他将手里的股权让渡书搁在那份赠予书的旁边。徐含烟瞄了眼封面,脸色已然变得沉冷。半信半疑的将股权让渡书拿了起来,轻轻地翻开,当翻到最后一页时,盯着签名后,脸色煞白。迟疑的几秒过后,只见徐含烟“嘭”地一掌落在股权让渡书上,瞪着张秘书,愤怒的吼道:“这不可能!”
那张开的手指里,股权期权方“丁知秋”的署名跃然纸上。陆正云看到后,连连退了两步。这一切的变化实在太快,杀得人措手不及。陆西顾抬头,目光呆滞的看着侧前方突然变得义正言辞、眸光犀利且严肃的张秘书。张秘书已经差不多五十多岁,平日里倒不见得像今天这般的刻意收拾过。他有些微胖,头发后梳,一丝不苟的,金边的眼镜,今日却莫名地给人一种冷然的气势。与往日里的平易近人和“好欺负”,简直是判若两人。陆西顾甚至感觉到,他身上有几分陆怀先面对战场时的感觉。旁边的原律师也在这时打开了公文包,将一份手写的书信轻轻地搁在了徐含烟的手边。一步步的动作,井然有序,仿佛是一个棋局,对方已经掌控了全局。张秘书抬手推了推眼镜,看着徐含烟,公式化地说道:“徐老,这是夹在在这份股权让渡书里的信件,是由丁知秋夫人亲笔写下并且落了印封,请您亲自开启的。”
徐含烟颤抖的拿起那封信,泛黄的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惊得她眼泪汩汩地流了下来。张秘书站在大厅中央,冷着眼,开口,淡淡的说道:“知秋夫人比您更早的知道,您倾心于顾老。”
徐含烟抬头,目光惊诧的看着他。大厅内的其他人,同样目光一怔。张秘书像是说书的人,冷眼旁观的叙述着别人的故事,“或许是人心本就自私,当她看出您怂恿之下的算计后,为了与程云起的在一起,选择了顺从。”
这或许,对骄傲且聪慧的徐含烟来说,才是真正的打击。被那么木楞看似不识人间烟火的丁知秋将计就计,且自己还甘之如饴的付出。张秘书低头,目光冰冷地看着徐含烟,冷冷地总结了一句,“换句话说,你们两人,为了彼此的私心,互相利用了彼此。”
徐含烟的脸色已是惨白一片,扶着拐杖的手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张秘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继续开口说道:“知秋夫人被丁家带回莲城时,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程云起当时不知去向,如果被丁家人发现她肚子里的孩子,那么肯定会被迫引产......”“你是说......”徐含烟猛地抬头,目光惊诧地盯着他,眼底透着被欺骗的不可思议,“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