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动作太大将她晃醒,顾律川还刻意扶着她的脑袋,轻轻地往自己的臂弯里卖靠,末了,这才将她给打横着抱了起来。臂弯里的重量轻得令顾律川浑身紧顿,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人。长久的病卧在床不见日光,她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头顶的月光照下来,能清晰的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脉痕。那个扛打扛摔的胖丫头,变成了一捧即碎的陶瓷娃娃。顾律川的眉峰紧了紧,迈着轻缓的步子,稳稳地往二楼的方向走。屋内关着灯,徒留从窗外落进来的月光,明明暗暗交叠。顾律川将人放回的卧室,轻轻地拉过薄被给她盖上。他并没有离开,反倒顺势在旁边坐了下来。他看了眼床上的人,因为熟睡,她的呼吸均匀轻缓,挺翘的睫毛在眼窝里淌出一圈暗色的阴影。顾律川眸底的颜色沉了沉,想着重逢时她冷心冷面的话。那句忽然而至的“我不要你了”,等同于当年她那句洋洋洒洒的“我喜欢你”,都是那般的铿锵有力且透着令他始料未及的慌乱。顾律川的心里像被皮鞭抽了一下似的,疼得紧。晚了一步的清醒,就一定要我失去你吗?他坐在床沿,手肘撑着膝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即便是后知后觉地,他现在已然全心清楚,陆西顾爱时热烈,恨时直接,她并不是红尘女子欲擒故纵。爱就爱,恨就恨,就是这般果决。顾律川看着她,眸光深邃,语调亦是微沉,“西顾,很抱歉!我可能没办法放开你。”
他垂了垂眸子,轻笑了一声,随即开口询问道:“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我知道你心中存着不满,夹着怨愤,也有绝望,你或许对我彻底失去信任,但我还是想要争取。”
他并没有留多久,替她将被子掖了掖,这才起身将房门带上慢步离开。直到房门传来“咔”地声音,原本沉睡的人忽然就睁开了眼睛。陆西顾看着窗外入水的月色,眨了眨眼,随即转身,侧卧着继续睡了过去。清晨。盛世一家人还在熟睡,楼下就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南溪正在孕期,脾气不好,矫哼哼地发了一通的气,狠狠地踹了一脚盛世,“快去看看,谁在下面吵!烦死了烦死了!”
盛世很是无奈,安抚好老婆大人,抓过旁边的睡袍,气冲冲地往门外冲。他瞄了眼楼下横冲直撞的男人,捏了捏眉心,怒骂一声,“顾老三,你闹什么闹?”
顾律川踹了一脚面前的人,紧张兮兮地冲过来,神情慌张的询问,“她去哪里了?我刚才去那边房子,空了!”
盛世被气得嘴角抽搐,迈步下楼,漫不经心地说道:“噢!她为了躲开你的骚扰,昨天半夜已经拖家带口举家搬迁了。”
他端起温水喝了一口,瞄了眼傻了的顾律川,扬了扬眉,打趣道:“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她竟然要像躲瘟神似的避开你?”
“......”顾律川闻言,瞬间黑脸,扭头就走。......陆西顾在床上躺了两年多,对睡觉这件事早没那么热衷。她起得早,特意去房间看了看孩子,叶柏尧与小珩珩因为半夜的突然折腾,现在正裹在被子里睡得香。陆西顾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裹着披肩往院子里走去。她虽许久没回来,这老宅子倒是搭理得很好,想必裴妈没少费工夫。她才刚坐下,身后就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伴着些许的气喘,沉沉地唤道:“陆.....陆西顾?你真的回来了?”
陆西顾顿住,扭头看清跑来的儒雅男人,微微地扯了扯嘴角,眨了眨眼,“好久不见。”
李晨光看着她,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攥着拳头略带紧张的问道:“好吗?”
好吗?他想问,这几年过得好吗?他离开岗位前往美国翻了个底朝天,蹲守在她当时生小珩珩的医院寻蛛丝马迹,可就是没有她的消息。却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回来了,病怏怏的出现在他面前。陆西顾点了点头,嗓音带着些疲惫,“很好!”
此时,裴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着急的呼唤道,“唉,珩珩,你往哪里跑?”
陆西顾被拉回了神,扭头,却见小珩珩穿着睡衣,连鞋子都没有穿,满脸焦急的往外面跑。跑出露台看到陆西顾时,他脸上的焦虑瞬间化为释然的笑。他走到陆西顾的身边,搂着她的腿,将脸埋进她的纱裙里。身后的裴妈见状,忍不住地偷偷抹眼泪。陆西顾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的问道:“怎么啦?醒来没有看到我,着急了么?”
小珩珩点了点头,闷闷地说道:“好不容易等到你。”
李晨光目睹了母女两的交流,一时有些懵。陆西顾倒是没有在意他的疑虑,抬手替他理了理睡乱的头发,“陪你去洗漱,然后吃早餐好不好?”
小珩珩抬头看着她,带着几分期待的问道:“一起吗?”
“嗯,一起!”
陆西顾点了点头,牵着小珩珩地手,回头看了眼李晨光,客气的说了一声,“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
李晨光倒是懂得顺着杆爬,扬声应道:“好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裴妈做的东西了,今天也算是有口福了。”
“......”陆西顾牵着小珩珩的手僵了僵,拧了拧眉,她不过假装客气一下,这就有点尴尬了。裴妈刚把早餐端上桌,回头就看到了尾随而来李晨光。看到这一幕她倒是开心,感觉家里总算是热闹了。小珩珩与叶柏尧两人洗漱好,坐在陆西顾的身边乖巧的吃着早饭,半点不让她多费心思。李晨光坐在对面,旁边放着热腾腾的粥,他并没有碰,只是神情专注的看着陆西顾。此时,从月光半岛一路飙车而来的顾律川气还没喘匀,冲进陆家老宅就气得差点心梗直接交代过去。他手里提着早餐和鲜花,目光阴沉沉地看着不远处的落地窗前的李晨光,忍不住紧了紧拳头。这男人,还阴魂不善?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还有他那是什么眼神,瞎勾搭什么?顾律川整个人气汹汹,没理由情敌在前自己却打道回府的理由。他提着手里的东西,气宇轩昂的往别墅里走。裴妈端着两杯热牛奶,看到门口出现的人,满脸诧异的问道:“唉?顾公子?”
她看了眼陆西顾,突然明白了什么。陆西顾对着门口坐着,倒是也没有过多的中动作,整个人看起来很平静,喝粥的动作优雅沉静。李晨光倒是自来熟,冲着门口表情阴冷的男人扬了扬下巴,“阿川,你怎么过来了?”
顾律川狠狠地瞪了他一样,冷冷地反击了一句,“什么时候我过来需要向你报备了?”
他快步上前,将新鲜的玫瑰放在桌上,然后继续掏着纸袋里的东西。纸袋厚实,在他急于表现的仓促动作里传出哗啦啦的响声。顾律川跟献宝似的,将自己带的东西摆了一排,紧张地说道:“你身体不好,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你准备的鱼片粥,还有这豆浆,全是搜罗的农家有机黄豆榨的,对身体好。还有这......”谁知道,陆西顾却抬手端起旁边的温水喝了一口,看着裴妈,淡淡地说了一声,“我吃饱了!”
抬手揉了揉旁边两个小子的脑袋,温柔的说道:“你们两个慢慢吃,谁都不准剩饭,听到了吗?”
小珩珩与叶柏尧对视了一眼,双双点头,乖巧的啃着手里的三明治。然后,直接无视顾律川的热情,站起身直接往沙发走去。顾律川尴尬的晾在那里,扭头,满脸急色的盯着陆西顾。身后的李晨光扬了扬眉,伸手端起旁边的鱼片粥打开,舀了一口,吧唧吧唧嘴,欠扁的说道:“鱼片粥凉了就犯腥味,顾总下次买早餐,还是要走点心!”
顾律川扭头瞪着他,一把抢过那碗粥,不爽地骂了一句,“关你屁事!给你脸了让你吃了?”
这粥不凉才怪,他可是大清早带着它飞跃半个莲城,从市区赶去月光半岛,再折回的陆家老宅。都是心血啊!心血!结果陆西顾没看上一眼,全被李晨光那搅屎棍给扒拉了去。张秘书很快就赶了回来,进门看到家里杵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时,屋子里面暗火在骚动。他顿了顿,决定远离是非,转而往沙发的方向走,顿住脚,小声地问道:“小小姐,您昨晚休息得好吗?”
昨晚大半夜的打电话,可是将一群人给忙得晕头转向的。“嗯,很好。”
陆西顾捏着眉心,“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张秘书看着她一脸的疲惫,忍不住开口说道:“陆氏目前发展很好,您先疗养身体,不用担心。”
陆西顾点了点头,有种的说道:“交给你我放心的。”
“对了,可能还要麻烦你一点事情。”
她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张秘书,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帮我安排调几个可靠点的保安进来,往后别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