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的重点高中,对Y市的中学生来说,进一中就跟考清华北大一样,让许多孩子寒窗苦读就为了进它的大门。自然的,苗苗能够考上市一中,对路兮琳来说自然是个绝对振奋的消息。所以苗苗刚说完,路兮琳就欣喜地叫了出声,“什么?市一中?真的吗苗苗?太好了太好了,苗苗你太厉害了!”
比起苗苗的兴奋,路兮琳显得比她还激动,末了,她又问她:“那你跟纪远哥哥说了吗?还有伯母,有没有跟他们报喜?”
“还没有,我看到成绩第一个就给你打电话了!”
“那咱们先别说了,你赶快给他们打个电话,纪远哥哥跟伯母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像路兮琳说的那样,纪远和钟肖萍得知苗苗考上市一中的时候,果真高兴得不行,尤其是钟肖萍,在电话里就把自己女儿给狠狠地夸了一番。什么你最棒啦,你最厉害啦,翻来覆去的夸得连纪远都有些不忍再继续听下去。虽说考上市一中的确很了不得,不过也不至于那么反反复复的夸那么半天吧,而且夸来夸去就那么几句话,真是让人好不汗颜。而对于这个好消息,钟肖萍还坚持要为苗苗庆祝,且不仅如此,这次她还特地把兰姨跟行宇都一起接到了家里。兰姨和行宇过来,路兮琳自然也免不了过去,但贺文渊并未一同前往。兰姨和行宇是第一次到纪远家,纪远和钟肖萍很是热情,苗苗则因为已经来过无数次的又是自己哥哥家的关系,一副小主人的模样。看着苗苗跟钟肖萍和纪远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兰姨也由衷的感到高兴。中午,路兮琳和钟肖萍一起下厨合力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一圈人围坐在一起的时候,路兮琳竟是莫名的有一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她在贺家的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席间,大家边吃边聊好不热闹。晚上,路兮琳又带着兰姨行宇苗苗跟贺文渊吃了个饭。晚饭后,贺文渊遵照了苗苗的意思把几人送到了纪远家。“苗苗上高中后就要住在学校了吧?”
和路兮琳一起回到家后,贺文渊突然问路兮琳。路兮琳点点头,“嗯,听说一中是寄宿制的学校,没有走读生!”
“那家里就剩下兰姨跟行宇了?”
“是啊!”
路兮琳回答,接着又问,“怎么了?突然关心这个!”
“没什么。”
贺文渊笑笑,又道,“我只是在想,上次你不是说兰姨身体不好吗?以前还有苗苗在家作照应,苗苗不在家了只有一个行宇,我怕他照顾不来,万一兰姨有什么,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我们又离那么远,所以我想把兰姨接到市里来。”
路兮琳愣了愣,问:“你是想兰姨搬来跟我们住?”
“不是!”
“那是……?”
“当然是另外安排新的地方!”
“什么地方?”
“上次不是给了你几个地方让你挑吗,随便让兰姨挑一处她喜欢的!”
“她不会来的!”
路兮琳摇头,果断地回答。“为什么?”
“她来了那行宇怎么办?行宇还在镇上上学,你让他一个人在那边?还是让他每天坐两个小时的车来回折腾?”
“让他一起过来不就是了?转个学又不是什么难事!”
路兮琳不知道贺文渊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而对他的话,她也没有多想更加没往心里去,于是她岔了话题说了一句“我去洗澡”便转身进了卫生间。事实上贺文渊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兰姨离她更近一些,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和亲人在一起而已。由于路兮琳的关系,贺文渊一直没再回贺家,这不仅让安宁心生不满,连谢娇容也有些看不下去。她来到贺文渊的办公室,贺文渊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问:“有事吗?”
尽管他对谢娇容从来没有表现出有多热情,却也不至于像此时那么冷淡。当然,他之所以冷淡,无非是谢娇容对路兮琳的态度,尤其是在医院里她让路兮琳所受的那一耳光。即便整件事情严格说起来分明是由自己造成的,可是这不代表贺文渊能够接受其他人对路兮琳动手。“你是不打算要这个家不打算要这个家里的人了是不是?”
谢娇容坐在他对面,用同样的冷淡的声音问。贺文渊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说:“最近事多。”
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话,分明带着一种不愿跟她多说的意味。“事情再多,能多到你回一趟家的时间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宁宁她——”“妈!”
一听她提到安宁,贺文渊就连忙打断她的话,“妈,我不想再说跟宁宁有关的事!”
“你不想说?你不想说就可以不说吗?既然不想说,当初又为什么要跟她做那种事?”
对他的话,谢娇容不禁有些来气,而贺文渊对她的话则显得无奈。他不能说得更多,于是吐了口气,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剩下的你们照顾好她就行!”
“我们照顾好她?你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谁吗?是你!”
“芳婷更需要我!”
“她需要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是她害了你的孩子!”
“妈!”
谢娇容越是提到那个孩子,贺文渊心里就越是烦躁,“妈,你别再跟我提那个孩子!”
“你!看来你果真是被叶芳婷迷了心窍了,自己孩子没了你不怪她不说,反而连家都不回了!”
贺文渊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件事,心里不由地轻叹一声,道:“好了妈,没事你就先出去吧,我真的很忙!”
谢娇容走后,贺文渊心里忍不住阵阵的烦乱。他撑着额头静坐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的缓过了神来。安宁有半个月没有见到贺文渊,甚至贺文渊连电话都不接她的,她心里不禁又烦又乱,尤其是想到他每天跟路兮琳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对路兮琳恨由心生。她压根儿没想到,即便是到了这一步,路兮琳竟然还能稳如泰山守着她跟贺文渊的婚姻。安宁想贺文渊,贺文渊又不回去,于是她想了想,干脆出门去了他的办公室。见到她,贺文渊有些意外。“不在家好好休息,怎么跑这儿来了?”
心里没那么待见,却仍然好言好语。“我要是不来,还有别的办法见到你吗?”
安宁的话说得很直白。贺文渊愣了愣,问:“那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见你了?”
“不是!”
“那你这么问?”
“只是你最近应该在家好好休息!”
“我有好好休息,可是你为什么一次都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宁宁!”
贺文渊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也不想再听她说,于是他打断她的话,“宁宁,我最近真的很忙,要是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你这样到处乱跑,对你身体不好!”
“可是我很想你!”
安宁还是把自己被打断的那半句话说了出来。贺文渊皱着眉头看着她,他就知道她不会说什么好话,的确,对他来说这种话确实算不上什么好话,只会让他更加心烦而已。见贺文渊不说话,安宁又继续说道:“你都一个多星期没回来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是不是哪里让你生气了?”
她语带委屈,贺文渊眉心的褶皱却并未因此而消散,甚至没有一丝的松动。“你没有惹我生气。”
“那是不是叶芳婷?是不是他不让你回家不准你给我打电话也不准你接我的电话?”
“宁宁,不关你嫂子的事!”
“那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面对安宁的质问,贺文渊有些心烦又有些无奈。“宁宁,孩子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你也不用担心那件事情被人知道。所以现在我也只想回到以前的生活。为了你,你嫂子就算被家里所有的人误会,她都没有抱怨半句,你身边有莫嫂有妈照顾,但你嫂子只有我一个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她才不回家的吗?”
安宁问。贺文渊不置可否,只是又继续说道:“就因为你的事,你嫂子到现在都不能回去。”
“可是那又不是我的错!”
“是谁的错我不想追究,我也希望你别再用这件事情做任何文章。我能为你做的都为你做了,你嫂子也为了你承受了很多,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贺文渊尽量地表现得心平气和。他的一番话让安宁心中极不平衡,回到家里,床上的枕头又苦逼地成了她的发泄对象。只不过贺文渊的话说归说,隔天,他想了想,还是主动带着路兮琳回了家。路兮琳原本一口拒绝他的提议,最后在他好说歹说之下,她才勉强地同意跟他一起回去。见他回来,安宁自然很是高兴,但一看到路兮琳,那张原本带着笑容的脸便又立马垮了下来。路兮琳本来就不喜欢她,现在对她更是可以用恨之入骨来形容,所以对她也是没有好脸色。两人的眼神较量在谢娇容出现的时候这才勉强的告了一段落。谢娇容因为安宁的事对路兮琳心有微词,加上贺文渊还为了她连家都不回,更是不快,不过看到贺文渊回来,她并没有将那种情绪表现出来。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芳婷啊,你们俩可有些时间没有回来了!”
邓琪永远是一众人中话最多的那个,而一众人能够说得上话的,必然只有吃饭的时间。所以刚坐下开席,邓琪就笑着对路兮琳说道。路兮琳勾勾唇角,淡淡的说:“最近有点忙,所以没有回来看大家!”
“哼,你还能有多忙?还是忙着摧残那些孩子?像你这么恶毒的女人,真不知道你平时都怎么对孩子的,你们院长居然连你这种人都敢要!”
路兮琳话刚说完,安宁又不客气地接过话对她一阵讽刺羞辱。用词之难听,连邓琪这号人都有些听不下去,而贺文渊听了,自是生气。“宁宁,你怎么能对你嫂子这么说话?”
他语带微怒的斥她,安宁却不以为意。“难道我说错了吗?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宁宁,你别太过份了!”
贺文渊沉声喝她,耐着性子继续容忍,安宁却不以为意地变本加厉:“她不仅恶毒,还自私。明明知道我需要你,却还霸着你不让你回家,到底是她过份还是我过份?”
当着谢娇容几人的面,安宁甚至连自己对贺文渊的感情也丝毫不加隐瞒,就这样赤果果地说出自己需要他这样的话。“宁宁,你——”“啪!”
贺文渊刚要再继续说什么,路兮琳突然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所有人的视线都“嗖”的投到她的身上。正当大家疑惑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她直勾勾地盯着安宁,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寒意。“安宁,你口口声声说我恶毒说我过份,你自己扪心自问,到底是谁恶毒是谁过份?我忍你,是因为你是文渊的妹妹,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受到二次伤害,可是这不代表我可以随意让你侮辱。你的孩子到底是为什么没有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到底是我害你没了孩子,还是你本来就这么打算的,呵……你问问你自己的心。还有,文渊他是一个人,他有他自己的思想,他回不回家还是怎样,那都是他自己的事,不管是谁,即便是我,我也不认为我有干涉他的权力和本事。所以,麻烦你别再总是把所有的问题都理所当然地推到我的身上。再说了,我才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说你需要他?他又凭什么要照顾你的感受?你是一个女人,难道就连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路兮琳一口气把话说完,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谢娇容面前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说话。而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终究还是忍了忍,没有将安宁的事情说出来,只是这番话依旧让谢娇容心里有了疑惑。安宁听了她的话,更是不由地心里一惊脸色微变。“叶芳婷,事到如今,你竟然……你竟然还说这种话,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说着,安宁又开始发挥她超然的演技,语带哽咽,表情委屈得像是马上就要掉下泪一般。而为了分散路兮琳的话带来的注意力,她说着说着更是突然地眉心一皱,面露痛苦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撑着额头,发出一声呻吟。见状,其他人还没作反应,邓琪连忙叫了一声“宁宁”,然后示意贺文策赶紧过去。“赶紧送医院!”
谢娇容吩咐,安宁听了却是低声制止:“不、不用了,文策哥,送我回房间吧!”
贺文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娇容,谢娇容关切地问:“宁宁,真的没事吗?”
安宁摇摇头,说:“妈,我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心慌,躺一会儿就好了!”
于是接着,贺文策便抱着她上了楼。路兮琳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贺文策怀里的安宁,眸光冰冷,心里更是忍不住暗嘲,不愧是表演出身,任何时候都能演得这么逼真。“抱歉,我又扫了大家的兴,我还是先回去了!”
路兮琳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说完便起身出了餐厅,贺文渊紧随其后。这已经是第二次因为路兮琳而毁了一顿好好的晚餐了。回去的路上,路兮琳沉默了许久,才突然地开口。“我是不是很过份?”
她问贺文渊。贺文渊扫了一眼后视镜,不解。“怎么这么问?”
“我差一点就把安宁的秘密说出来了!”
贺文渊怔了怔,随即道:“对不起兮琳!”
“好端端的跟我道歉做什么!”
“如果不是我,就不会让你受这么多委屈。”
路兮琳勾勾唇角,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笑意,只有冷然的气息依旧挂在脸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委屈大概也就这种程度了。”
路兮琳语带自嘲的说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她越是这样,贺文渊心里就越是难受。被路兮琳这么一刺,安宁心里也是又急又怒。贺文策走后,她又对着枕头发泄了一通,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才连忙拉过薄毯装模作样的躺好。谢娇容关慰了她几句,又在房间里陪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去,可是安宁需要的哪里是这些没用的关心。她只要贺文渊,可是贺文渊只要路兮琳!想到这里,安宁简直烦透了,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夜里,她翻来覆去的实在气不过,干脆给贺文渊打了电话。贺文渊看到来电显示,直接拒绝接听,可是他越是拒绝,安宁就越是不死心。就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被烦透的贺文渊干脆关了机。路兮琳漠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次接一次亮起的屏幕,一声接着一声响起的铃声,还有贺文渊脸上烦不胜烦的表情,都被她全部纳入眼底。一丝嘲意从眼中划过。“你今天不接,明天不接,后天不接,还能一辈子不接吗?”
淡淡的声音从路兮琳地嘴巴里传出,贺文渊看了看她,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会像幽灵一样缠着你,会像藤蔓一样死死地攀在我们两人身上,随时随地地让我们不得安宁。”
“兮琳,我会好好处理的!”
“处理?你准备怎么好好处理?她是一个人,不是什么物品,任你想丢就丢!”
“我会跟她好好谈的,也许她只是一时想不明白——”“贺文渊,到底是她不明白还是你不明白?已经这么多年了,她要能想明白早就想明白了!现在她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你明白吗?”
贺文渊被问得哑口无言。正沉默着,路兮琳的电话突然大响,看看来电显示,是谢娇容的。电话里,谢娇容二话没说便要她让贺文渊接听。贺文渊狐疑的接过电话,不过一秒钟,便见他面色一惊,急忙翻身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