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因为自己冒牌身份的关系,她和他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紧张得手足无措,额上细汗直冒。她甚至不敢正眼看他。只是即便如此,路兮琳还是在几次不经意的目光相触间,被他与生俱来的气息与吸引。他真的是一个只要一眼就让人再也不想挪开眼的男人。除却长相的俊美,就好像他还有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让你忍不住会想要多看两眼,而多看两眼的后果,便是让你更深的深陷其中。那时候对路兮琳来说,这样的感觉还并不那么清晰,也没那么强烈。路兮琳甚至只当自己花痴,直到很久以后,她发现自己的心正在变得不属于自己,自己的感情变得不受控制的时候,她才将那时的感觉概括为“心动”。当然,初次见面时,除了那种令人微微心动的感觉,路兮琳也清楚地在他的眸光里看到了他的漠然他的清冷。那是一双似看淡了一切的瞳眸,带着冷漠,却丝毫不影响他眸中的光芒,只是那光芒少了温度,也拉开了他与所有的人之间的距离。可是即便是这样,或许也正是这样,那种距离感让人变得越发的想要靠近他了解他。路兮琳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动了感情,她甚至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爱上他,因为曾经的他是那么地讨厌自己,甚至讨厌到好像只要跟看她一眼,都能够让他吐上三天三夜一样。想到这里,路兮琳不由地勾了勾唇角,染上一抹甜蜜的浅笑,只是笑时,眸光里却是划过一丝忧伤。伸手轻抚过贺文渊的前额,又顺着他的眉毛慢慢向外滑到他的脸颊,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肌肤。感受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路兮琳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直很幸福。无论曾经彼此是如何的厌恶对方,可是自己的感情终是得到了回报。他爱着自己,像自己所期待的那样。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在他的唇上,依旧温润与柔软的口感,路兮琳忍不住多停了两秒。只是收回自己的双唇时,却不料一股潮意涌上眼眶。她甚至来不及躲闪,一滴泪水就这样垂直落到贺文渊的脸上。泪水与肌肤相触的瞬间,肌肤似本能一般动了动,路兮琳则慌忙地直起身子,用手抹了一把眼眶。可是眼泪竟像是潮涌一般,越抹越多,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接着,她干脆翻身下床去了卫生间。她低着头,将水龙头里的水捧起然后扑到脸上,再抬眼望向镜子中的自己时,水珠“嗒嗒”地滴落到面前的池台上,脸上,早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泪哪些是水。再回到房间里,她推开落地玻璃门到了阳台。尽管已过午夜,可是空气里热浪依旧,偶有夜风吹过,也带着灼人的气息。“不好好睡觉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令猝不及防地路兮琳不由地惊呼一声,转身后借着月光看清是贺文渊,她这才勉强地平了心绪,但心跳仍然有些急促。“你、你怎么、怎么醒了?”
结结巴巴的出声问他,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余慌。“我本来就没有睡着!”
贺文渊柔声回答。诶?路兮琳望着他眨了眨眼,忽地想到自己先前的举动,不由一怔。“你……你一、一直都没睡着?”
她试探地继续问他,贺文渊点点头,路兮琳连忙转过身背对他,脸上一副糗到爆的表情。刚转过身两秒,她就再次结结巴巴的开口,说:“我、我要睡觉了,晚、晚安!”
说完,便转身绕开他进了屋。贺文渊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抬腿跟了进去。路兮琳快速地爬上床背对着他侧身躺下,贺文渊上床后便紧贴上她的后背,双手环到她的身前。“为什么哭了?”
没有任何的语言铺垫,贺文渊轻声问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吻她的泪,都让他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路兮琳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回答为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贺文渊倒也不追问她,只是收了收臂力,将下巴贴上她的颈窝在她耳边歉意而又温柔的说:“对不起兮琳,我知道这段时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也知道宁宁的事让你不开心,也许你怪我怨我,但我无法对她不管不顾。她的父亲因为我的爸爸而死,是我的爸爸让她失去了原本就不完整的家,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贺家背负着她父亲的一条命债,也是我和贺家欠她的。我尽可能地补偿她,只是不想也不愿在自己身上再次背负上跟我爸爸一样的人情债或者命债。”
“可是你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
默了两秒,路兮琳才接过他的话。“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贺文渊认真的说。“那她呢?安宁呢?她会是最后一次吗?”
想到安宁在医院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路兮琳心里就忍不住阵阵的发寒。而说完,她不等贺文渊说话,又自顾的继续:“这一次她吞药自杀,下次她再来个割腕跳楼,到那个时候你又该怎么办?你真的会对她不管不顾吗?就算你真的可以做到这么绝情,那你又怎么能够保证她会善罢甘休?一个可以用生命来做赌注的女人,她对你的执着已经远远超出了你我的想象,她会像幽灵一样缠着我们,让我们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不会的兮琳。”
贺文渊贴着她的耳朵,轻柔的说。“她会!”
路兮琳语气肯定,“她会比我说的还要可怕!”
“不管有多可怕,都有我在身边,知道吗?”
贺文渊安慰她,路兮琳却有些无奈地扬了扬唇角。有他在身边真的可以无所畏惧,可是他呢?他会承受多少不为人知的压力,那些压力又会怎样的折磨他煎熬他?“如果她真的为了你而死,你会怎么样?”
路兮琳忽然问。贺文渊怔了怔,对路兮琳的问题有些讶异,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傻瓜,你都胡思乱想什么?她怎么会为我而死。你真当你老公有那么大的魅力啊?”
贺文渊笑着打趣。不是笑路兮琳的话,他是真心觉得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她都为你吞药自杀了,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路兮琳反问。贺文渊笑笑,说:“我问过宁宁了,她是因为失眠才服用的安眠药,结果觉得药效不够快,于是才会不小心过了量。其实我们都误会她。”
“也只有你才会相信她!”
“因为你老公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所以她又怎么会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她真的会的……”路兮低低的说,只是这一句,贺文渊并未听得真切。……路兮琳并没有因为贺文渊的话而感到轻松,她也不相信安宁服用安眠药过量是因为失眠不小心。而事实上自那天从医院里回来后,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想想自从安宁回国后,自己和贺文渊就真的一天都没有安宁过,偶尔难得的短暂平静也会很快被打破。路兮琳忽然觉得真的就像安宁说的那样,只要有她在的一天,自己和贺文渊就真的一天都会不得安宁。并且真正可怕的还不是她说了什么,而是她不是真正的幽灵,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任何人敢随便把她怎么样。这就像一根深深扎在心上的肉刺一般,想要拔掉,只有斩草除根一种方法。要对一个大活人斩草除根,除了死,还有什么?路兮琳想不出来,但她又怎么做得到让安宁死呢?杀了她?呵……路兮琳为自己这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周末,她一个人回了镇上的家,这一次,她依旧没有要贺文渊同行。晚上她再次赖在兰姨身边,像个孩子一般依偎在她的怀里。兰姨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搂着她的时候一样。路兮琳感受着童年记忆中的感觉,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不禁立即红了眼眶。“兰姨,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体,知道吗?有哪里不舒服就一定要去医院,别老是拖着,越脱只会越严重。我给你的卡里存了一笔钱,你别舍不得用。该花就得花,别老是省着……”路兮琳像交代后事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得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杂事。兰姨听着,隐隐觉出一丝不对,等路兮琳说完,她便连忙问她:“琳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怎么了?”
路兮琳反问。“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我说这些?”
兰姨疑惑,不管怎么想,刚才的话听起来都太过奇怪了。路兮琳故作平静,笑道:“哪有什么突然?那些话我已经想说很久了。你看啊,平时我好的时候一个星期回来一次,有时候忙起来一个月都未必能够回一趟家。兰姨,我真的觉得自己对你疏忽太多,也对你关心太少,所以觉得自己很不孝。”
“傻孩子!”
兰姨笑了笑,说:“兰姨只要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开开心心的!”
“那你也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走的时候,路兮琳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留恋,眸光里带着浓浓的不舍。她强忍住泪意,执意没让兰姨送她去车站,临走前还对苗苗跟行宇好一顿嘱咐。大多就是好好学习好好听话好好照顾好兰姨之类的。苗苗和行宇听得有些懵懂不解,但这是路兮琳的吩咐,两人仍是点头应允。回去的路上,路兮琳刚上车坐下,眼泪就已是簌簌而下。到达市里的时候,由于时间尚早,她又特地回了一趟贺家。家里,除了莫嫂和杨管家外,只有安宁一个人在。巧的是路兮琳刚到客厅,便碰见她从楼上下来。两人见面,自是脸红面黑,互看都不顺眼。但路兮琳没有理会她,只是一个人径自上楼回了房间。房间里除了少了入住的主人之外,其它的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就连空气里,都仿若还残留着自己和贺文渊的气息。她在房间中央转了一圈,一一将房间的模样全都印入自己的脑子里面,这才来到桌前坐下。拉开抽屉,里面还有一些没有带走的东西。她翻了翻,想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当她翻到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里面有一本小相册吸过了她的注意力。拿出相册翻开看看,她这才发现里面的是自己跟贺文渊婚礼的照片。照片并不多,有些画面她自己都已经不太记得了,而照片全都是在婚礼现场拍摄的。当初这些照片会不受宠被她打入冷宫,是因为那时的她对这场婚姻完全没有任何的幻想,所以这些照片自然也不受她的待见。不过现在,却让路兮琳有些爱不释手,但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心酸。尽管新屋那边有搬家的时候带过去的婚纱照,不过那都是为了需要而进行的摆拍,和眼前这些多是出于抓拍的照片相比,少了许多自然的气息。没有固定的姿势与表情,不受任何的要求所流露出来的真实情感,路兮琳一张张地翻过,有时候看到自己脸上隐含的不耐烦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想想,那时的自己对这段婚姻是有多不情况啊,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完全地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看完所有的照片,回忆也跟着在脑子里面转了一圈,路兮琳抽出所有照片里面唯一一张二人看起来既亲密又同时正面亮相的照片放自己的包包里面。从房间里出来,刚到一楼客厅准备离开,却被坐在沙发上的安宁唤住。路兮琳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并未回头。安宁也不在意,只是起身慢步走到她的身后,将嘴唇靠近她的耳朵,幽幽的说:“叶芳婷,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很快就会像幽灵一样缠着你们……呵呵……”她的话像是一股阴冷的风吹过路兮琳的肌肤,脊背掠过一丝凉意,路兮琳颤了颤身体,尽管动作极其轻微,却因为离得太近的关系,没有逃过安宁的眼睛。路兮琳就这样怔怔地站了几秒,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她直直地迎上安宁的目光,不躲不闪。安宁浅浅的笑着,一双明眸中波光涌动,散发出一丝冷光,仿若能够直达对方的心里。她的唇角向上微微扬起,带着一抹挑衅的意味。“你真的想我和文渊离婚吗?”
对视了几秒,路兮琳终于淡淡的出声问她。安宁一听,表情滞了滞,随即笑着挑了挑眉,说:“当然!”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怎么?你想通了?”
说时,她的眼中冷光退去,露出一丝期待。路兮琳也笑,向上勾起的唇角带着一抹不屑与嘲意。安宁一脸期待地等待着她的回答,而几秒钟后,路兮琳的声音终于响起。“我永远不会让你得逞!”
一句话,让安宁的表情从惊讶变成疑惑变成不可置信,最后变得愠怒。“叶芳婷,看来我的话还说得不够明白!”
“你说得很明白,我也听得很明白,但……你越是想要,我就越是不会让你如愿以偿。不然你去跟文渊说,让他抛弃我,看他会不会答应你。”
说完,路兮琳冷笑着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回答便转身离开了贺家别墅。只是没有人知道转身后,她脸上的忧伤与落寞。贺文渊因为工作的事要去一趟邻市,虽然是Y市下属的地区,但由于行程关系,这一走仍要三四的时间。他在不在路兮琳的生活都没有任何的改变,按时吃饭睡觉上下班,除了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有那么一点孤寂之外。好在这一点点孤寂也因为贺文渊的电话而被填充,只是每次挂断电话,路兮琳都会因为自己心底那个念头,或者说是自己正在计划的事情而感到无比的感伤。贺文渊,你会怪我吗?她在心里轻轻地问自己!贺文渊出差的第三天,由于有份重要文件的备份落在了家里,于是便打电话让路兮琳送到公司给秘书。路兮琳为此还特地请了几个小时的假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找到东西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贺氏。在把东西给秘书过后,她正准备离开,却不由瞥见从走廊过来的杨岸飞。“岸飞!”
她不自主地招呼他,语气有些讶异。听到声音,杨岸飞这才注意到路兮琳。“太太!”
他边回应边朝她过来:“太太,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点东西!你呢?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很忙吗?”
“没有,只是最近出了趟差,昨天晚上刚回来!”
与其说是出差,倒不如说是为了逃避。在得知安宁怀孕后的第二个周一,正好有出差外派,他就干脆把手头的工作做了下交接便主动申请前去了,连贺文渊都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哦……是这样……”路兮琳笑着点了点头,手机突然传来短信提示,于是顺势看了一眼手机,是条垃圾短信。不过瞟见屏幕上的时间,她干脆抬眼对杨岸飞说:“中午有空吗?一起吃饭吧!”
路兮琳主动邀请,杨岸飞自然没有拒绝之理,于是他想也没想便一口应允。两人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厅,由于时间和位置的关系,人有些多,两人好不容易才得了个靠角落的位置。“人这么多。”
落坐,路兮琳本能地扫了一眼四周,随口说道。这是她第一次到这餐厅,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里生意的火爆。“这会儿正好高峰期,就这还算好了的!”
杨岸飞笑应,“吃点什么?”
说着,他从服务生手上接过菜单递给路兮琳。路兮琳随手翻了翻,报了两个餐名,朝服务生道了声谢,接着杨岸飞也点好了。等餐的间隙,杨岸飞看了看她,问:“太太最近好吗?”
路兮琳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嗯,当然!”
应完,她又反问:“那你呢?”
“我……还好!”
比起路兮琳,杨岸飞的回答显得却是勉强了许多。而两人对这样的提问都心照不宣,很清楚对方问的是什么。安宁怀孕,贺文渊承认,对两人都是很大的打击,尤其是对杨岸飞。路兮琳因为知道事情真相,所以相对而言,她只是不能理解贺文渊这么做的行为,但杨岸飞则不同,这是心爱的女人和最信任的朋友甚至兄弟对自己的背叛,创伤可想而知。“你还在怪文渊吗?”
路兮琳问。杨岸飞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像是释怀,却又更像是自嘲。“无所谓怪不怪,只不过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和事,从一开始就是已经注定的。”
路兮琳忧伤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岸飞,有些事或许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有一天你也会真正明白的!”
她真想就这样将真相告诉他,可是到了嘴边,出口的却仍然是另外一番话。“看来你对文渊的爱,比我想象中的更深!”
杨岸飞接过话,说。“嗯?”
路兮琳有些反应不及,杨岸飞又注解了一句:“如果不是爱到深处,大概没有人能够这么大度的接受那种事情吧……”说着,他轻叹一声,因为他到现在都还没没能对此释怀,可是看看路兮琳,除了释怀,还劝慰起了他。呵……到底有多爱,才能达到如此的境界?“那你还爱安宁吗?”
路兮琳又问。杨岸飞怔了怔,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将杯子放下后才道:“也许……”不是不爱,也不是不坚定爱,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再继续这份爱。对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路兮琳只是微微一笑,说:“岸飞,不管你对她是还爱或者已经不爱,我……我只想说,安宁也许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安宁了……”这是她唯一能够对他说的。是,有些事情她的确可以更直接地说出来,让他知道真相,但那毕竟是他和安宁的事,自己并不合适说得太多不是吗?路兮琳独自想着,杨岸飞对她的话不由地皱了皱眉,不过不等他询问,两人的餐点已经上来。用餐时,路兮琳已经完全岔开了话题,将先前谈论的焦点扯开了十万八千里远,杨岸飞纵使满腹疑惑,也没好再继续转回到那个话题。毕竟那也是路兮琳的痛,即便是她已经不在意,却也不好总盯着相关的人和事说得太多。午饭结束,路兮琳准备回福利院,杨岸飞原本打算送她,却被她婉言谢绝,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她又突然对杨岸飞说:“岸飞,请你相信文渊,像以前一样……”杨岸飞听得茫然而疑惑,路兮琳却已经坐车离去。第二天,路兮琳到福利院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打辞职报告。接到她的辞职报告的时候,院长一阵讶异,面对院长的询问,路兮琳把一个信口的理由说得跟真的似的,对此院长纵使心感惋惜,却也没再多作强留。福利院毕竟不比那些大公司,入职离职都有一套繁杂的程序,再加上路兮琳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式的员工,严格说起来只是拿着一小笔津贴的长期义工而已。所以交完辞职报告,路兮琳这天就没再上班,她甚至没有去跟孩子们告别。从福利院离开后,她没有回家,一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坐在位于二楼的茶座靠窗的位置,幸好玻璃窗的朝向背阳,所以并未有刺眼的阳光入眼,也让她的视线可以投得更远。闻着淡淡的茶香,感受着空气中沁人心脾的薄凉,路兮琳竟是感到一丝淡淡的惬意。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宁静的思绪,也让路兮琳不由地微微皱眉。不过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眉头却是随即松开。“纪远!”
她对着话筒唤了一声。“中午有空一起吃个饭吗?正好下午我想去看看孩子们。”
纪远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路兮琳听了,想了想便答应了他。纪远原本是考虑到她中午要照顾孩子们吃饭,所以将彼此一起吃饭的时间刻意约迟了一些,路兮琳却按正常时间跟他约了见面的地方,并且婉言谢绝了他前来接自己的好意。到了中午,纪远提前出现在了约定的时间,却不想路兮琳已经到了。远远地看到路兮琳的时候,他微微地蹙了蹙眉,不由疑惑。路兮琳翻着从旁边的报栏上取下的杂志,并没有注意到进门的纪远,直到他走到自己对面坐下,这才在他的声音中抬了双眼。“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纪远笑着问她。路兮琳合上杂志,往旁边一放,同样笑道:“你不也一样?”
看看手机,离两人真正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说着,两人很快点好餐,于是纪远又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你跟我怎么能一样呢,你中午正是忙的时候!”
“从今天开始就不忙了!”
路兮琳说。“嗯?”
纪远蹙眉,“什么意思?”
“我辞职了!”
路兮琳也不隐瞒,实话实说。“辞职?!”
纪远讶然。“是啊!”
“好好的怎么突然辞职了?”
纪远问。“也不是突然,我有想好几天呢!”
路兮琳眨眨眼,故作轻快的说。事实上她真的有想好几天,才做了这个决定。“那为什么要辞职?”
“嗯……算是有更好的选择了吧!”
路兮琳回答。如果离开算是更好的选择,那这个回答也的确没错,不过是不是真的更好,谁又知道呢?毕竟后面的事,路兮琳还没有好好的想过。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听她这么说,纪远也丝毫未加怀疑,只当她是真的有了更好的去处。“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先恭喜你了!”
纪远笑着说,接着又问:“是哪家新公司?”
“呃……”路兮琳迟疑,末了故作神秘的卖起关子:“暂时保密!”
“这还有什么好保密的?”
“哎呀……因为这件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嘛,我要是现在就告诉你,万一最后人家却没有看上我呢,那我岂不是太糗太丢脸了吗?”
路兮琳脑子转得飞快,把谎话说得溜溜的,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汗颜。见她说话里不自主地俏皮表情,纪远忍不住轻笑出声,眸光里满满的都是宠溺。好在他没再继续跟她纠结这个问题,餐点也在这个时候送了上来。路兮琳点了一份牛排,纪远像过去的数次一样,习惯性地将她的牛排拉到自己面前然后细心地为她切了起来。路兮琳一直觉得纪远做的这件事再正常不过,她甚至都觉得已经成了习惯,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隐隐地感到了一丝尴尬。尤其是看到纪远切牛排时的专注与认真的表情的时候,路兮琳居然有那么一个恍神,觉得坐在对面的是贺文渊。她有些失神的看着他,纪远切好牛排后正准备递还到她的面前,却不料一个抬眼,与她的目光撞到一起。不过路兮琳却没有反应,纪远愣了愣,唤了她一声:“芳婷?”
听到他的声音,路兮琳这才蓦地回了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讪讪的笑了笑。纪远把东西推到她面前,她连忙道了声谢,然后叉了一块放进嘴里。“好吃……”她盛赞,以试图缓解自己刚才失神的尴尬。“对了芳婷,下午我准备去福利院看孩子们,你愿意陪我去吗?”
刚吃一会儿,纪远忽然问她。路兮琳抬眼对上他的目光,默了两秒然后点头:“好!”
辞职归辞职,倒也不是说她真的就不会再理会孩子们,只不过她实在是有点担心……果然,下午两人到福利院后,孩子们看到路兮琳便连忙围住她,问她上午的手工课为什么没来。面对七嘴八舌的询问,路兮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虽然不忍实话实说,但最后她还是没有隐瞒。尽管孩子们对“辞职”这个词的理解并不那么确切,可是得知她以后不会再每天都到福利院,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陪他们上课吃饭游戏的时候,有几个孩子竟是嘴一撇,直接就哭了起来。路兮琳见状,连忙柔声轻哄,纪远也很快加入到她的行列,就这样哄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小家伙们止住了哭泣,并且还因此跟孩子们达成了协议。那就是一有时间她就必须要到福利院看望大家!路兮琳连连点头答应,事实上她本来就没有想过不回来呀。在福利院待了小半天,离开后,路兮琳又提议去了市孤儿院。在孤儿院里,她见到了几个弟弟妹妹。见到她,几个小家伙简直开心得不得了,围着她问长问短问东问西,当然了,问得最多的还是兰姨跟苗苗和行宇。“兰姨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呀?”
“二姐呢,行宇哥哥呢?”
“大姐,我想兰姨……”……尽管几人已经适合习惯了孤儿院的生活,不再像刚到的那段时间一样会哭鼻子,不吃饭,可是说到兰姨和苗苗她们的时候,几个孩子还是眼圈泛红。这样的他们让路兮琳既心疼又无奈。为免孩子们受影响,她只能岔了话题安抚他们。而后,路兮琳还从孤儿院得知,希希跟悠悠已经有家庭决定收养他们,对此路兮琳高兴之余却又不由伤感。因为收养希希和悠悠的是一对国外的夫妇,这就意味着两人被收养后,会跟着去国外生活,也就是说将来见面的机会会变得越来越少,或者说几乎为0。想到这里,路兮琳鼻子忍不住发酸,再看看一旁似乎仍然毫不知情的两人,悠悠正给希希摆弄着变形金刚的玩具。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几个孩子哭得唏哩哗啦的,本来就是一直强忍着情绪的路兮琳这一闹,再想到希希和悠悠的事,眼泪也忍不住滚了下来。纪远不知道路兮琳的心事,只当她是舍不得弟弟妹妹,事实上路兮琳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或许希希和悠悠只是原因之一,而要离开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那一部份。或许正是因为要离开,所以才会看到任何事物都觉得特别地留恋,就好像以后会再也看不到一样。这让路兮琳心神俱伤。晚上,她早早地回到家里,原本打算收拾行李的她,却不想贺文渊会在她回家后的一个小时内空降而下。见到他,路兮琳惊得几乎说不出话,直到贺文渊的熊抱将她搂到紧得骨头都有些发痛的时候她才相信自己没有眼花。“你怎么……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好不容易等到贺文渊放开自己,路兮琳这才结巴着问他,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一丝不敢置信。“我想你,所以忙完事情就干脆赶回来了!”
贺文渊回答。说着,还捧起她的脸在她的小嘴上啄了一下。明明甜蜜的动作,路兮琳心里却带着微慌。她暗自庆幸自己幸好没有收拾行李,不然被贺文渊发现,她不敢相信会是怎样的一副局面。他会生气吗会动怒吗?她不知道,但他一定会追着问自己为什么,而自己又该怎么解释?总之无论她有多少理由,其实都是说不清楚的。“那你吃过饭了吗?”
路兮琳又问。“忙完事就急着往家赶,哪有时间吃饭!”
贺文渊一边说一边脱衣服,路兮琳连忙道:“那你赶紧先去洗个澡,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好!”
贺文渊回答,接着又加了一句:“老婆我想吃蛋包饭!”
“好,做蛋包饭!”
路兮琳来到厨房,煮了一小碗米饭,因为时间关系,贺文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饭刚好,不过还没蛋包。“现煮的,你再等会儿。”
转身到冰箱拿鸡蛋的时候,瞥见走进客厅的贺文渊,路兮琳对他说。“嗯。”
贺文渊点点头。炒饭摊蛋饼,路兮琳动作熟练。将炒饭裹进蛋饼,又在面朝上方的蛋皮上淋了几圈番茄酱,色得味全的蛋包饭就做好了。路兮琳把饭端到已经等在餐厅的贺文渊面前,贺文渊像孩子一样做了个嘴馋的表情,路兮琳看了不由一笑。贺文渊吃饭的时候,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他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连他每一个咀嚼的动作都仔仔细细地看在眼里,就好像过了今天以后会再也看不到一样。事实上还能不能看到,路兮琳自己没有认真的想过,即便是再看到,或许那时的心境也会变得不同于此刻了吧……想到这里,路兮琳心里酸酸的。而注意到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贺文渊不由地皱了皱眉,问她:“怎么了这么看我,我脸没洗干净?”
路兮琳摇摇头,胡乱的搪塞:“看你吃得这么香,我高兴啊!”
“那是因为老婆做得好吃!”
贺文渊拍起马屁,虽然这也是事实。“那够吃吗?不够我再给你做!”
“不用了,我得留点肚子吃老婆!”
贺文渊暧昧的说,路兮琳故带娇嗔:“没正经!”
“对自己老婆还正经,那也太虚伪了!”
原本忧伤的情绪被贺文渊这没个正经的话一闹,路兮琳也没有了心情去感伤。“我不跟你说了!”
又娇嗔了一声,她起身去了客厅。贺文渊扭头看了她一眼,不由一笑。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天时间虽说不长,可是对贺文渊来说却也真有俗语所说的一日三秋之感。所以看到路兮琳洗完澡出来,她刚走到房间中央,还没来得及上床,贺文渊便起身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低头吻住路兮琳的双唇,路兮琳先是一愣,接着便很快对他的热情做出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