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贺文渊不在,杨岸飞必须要赶回公司里,于是早早地给路兮琳买了早餐回来。“谢谢你岸飞!”
路兮琳感动地向他道歉,杨岸飞却是笑了笑,说:“太太,如果不想在文渊醒来之前自己就先倒下,一定要好好吃东西,你已经快一天没有进食了!”
“好!”
路兮琳点点头,杨岸飞看着她把早餐吃了一半,这才放心地离去。贺文渊受伤进医院的事已经过了一夜,杨岸飞在回公司的路上一直在想着该怎么跟谢娇容说。最后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于是到了公司,在处理完一些日常的工作安排和琐事之后,他给谢娇容打了电话。谢娇容一听贺文渊出事正在医院,一颗心像是瞬间被人提到了高空一般,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门赶去了杨岸飞所说的医院。医院里,路兮琳正静静地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里面的贺文渊。医生和护士刚刚诊视完离去,而医生给她的结果是贺文渊的情况暂时还没有完全稳定,也就是说她现在还不能进入探望。路兮琳心里又疼又急却又无可耐何。于是她只能这样陪着贺文渊,希望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谢娇容到的时候,杨岸飞也正好赶到医生,两人在医院门口碰了个正着。当然,杨岸飞是特地赶来的,和谢娇容结束通话之后,他就跟着驱车赶往医院,他实在不放心她看到路兮琳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两人一起上了楼,到达贺文渊所在的重症监护室的时候,两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玻璃窗前的路兮琳。但谢娇容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在意她,只是自顾地奔到玻璃窗前,朝着里面的人声声地唤着:“文渊,文渊,妈妈来了,你能听到吗?妈妈来了……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的……”不管谢娇容平时有多冷漠多严肃,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看着自己最爱的儿子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任谁都无法冷静下来。所以喊着喊着,她便情不自禁地哭了出声。路兮琳看到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再听到她的哭声,路兮琳的心里也忍不住一阵悲痛。她张了张唇,想要安慰谢娇容,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杨岸飞伸手扶过谢娇容带她到长椅上坐下,路兮琳默默地看着两人的身影,眉目间涌出片片的忧伤。“夫人,您别太担心了,医生说文渊已经没有生病危险,只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所以需要在重症监护室待几天,您放心,文渊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杨岸飞安慰谢娇容,谢娇容点点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刚才在电话里杨岸飞并没有详细跟她说贺文渊受伤的事,这会儿听她这么一问,杨岸飞下意识的看了路兮琳一眼,却道:“因为公司的事,有人蓄意报复,所以……”为照顾她的情绪,也担心她会因此迁怒于路兮琳,所以杨岸飞只好胡乱地编了个理由。而听罢,谢娇容又忙问:“那伤文渊的人呢?有没有报警,抓到了吗?”
此刻的谢娇容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凌人之气,言语表情间,只有一个母亲对儿子浓浓的担忧与关切。杨岸飞点点头,回答说:“犯人拒捕,被当场击毙了……”说时,他想到安宁当时中枪坠楼的情景,心里涌出阵阵的剧痛。那是他心爱的女人啊,她甚至没有为他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在他面前永远的消失了,而自己面对当时的情景却那么无力与无助。和杨岸飞说完后,谢娇容这才注意到玻璃窗前的路兮琳,两人目光相撞,表情都有些微恙,但谁都没有说话。有一丝尴尬在两人之间漫开,好在有杨岸飞在,所以气氛没有彻底降至最低点,不过下午,杨岸飞因为公司有事却不得不离开。他看看二人,为了避免两人同场的尴尬原本打算带走其中一人,但一个是妈,一个是老婆,两个女人谁都不愿离开。最后没办法,杨岸飞只好一个人离开了医院。杨岸飞走后,唯一缓和气氛的纽带消失了,之前本来就存在的尴尬之意也瞬间变得明显起来。路兮琳站在玻璃窗前,谢娇容坐在长椅上,谁都没有靠近谁,也谁都没有主动说话。直到谢娇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路兮琳才转身看她。看她咳嗽不止,很快便脸色通红,路兮琳心里不由一急,上前一步到她面前蹲下,问:“妈——贺夫人,你怎么了?”
脱口而出的称呼,在不过一秒的停顿后,又马上变成了“贺夫人”三个字,也明明白白地划清了彼此的关系。谢娇容还是咳个不停,也没有机会回话,路兮琳见状,只好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以便让她缓气,一边一脸忧色地看着她。好一会儿,谢娇容总算是缓过了劲儿来。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人年纪大了,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她接了话,让路兮琳松了口气,尴尬的气氛也因为这仅有的交谈而变得缓和了几分,并且随后,两人之间也真的打开了话匣。为让谢娇容好受一些,路兮琳接着又起身坐到她的身边,用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心,安慰说:“贺夫人,我知道你担心文渊,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身体。医生说文渊没有生命危险,他会很快醒过来的!”
谢娇容点了点头,路兮琳的安慰更是让她心里微微一暖。这一直以来,她的身边除了贺文渊外便没有其他与她贴心的人,她永远都保持着一副冰冷的模样,拒绝着所有人的靠近,可是现在,路兮琳在身边,却让她感觉到了一抹暖意。思绪有些凌乱,眸中更是没来由地泛起一丝潮意,好一会儿才听她再次出声。她问:“兮琳,你恨我吗?”
路兮琳眨了眨眼,反问她:“贺夫人怎么这么问?”
“呵……”听到她一口一个“贺夫人”,谢娇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说:“你看你,开口闭口‘贺夫人’的叫我,我却问你是不是恨我?我真是可笑……”“贺夫人,我没有恨你,也没有恨过!”
路兮琳实话实说,谢娇容听罢,笑了笑,说:“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相信你!”
路兮琳听了她的话,有些无奈,她勾勾唇角,回了两个字——谢谢!接着,好不容易破了冰的两人又很快陷入了沉默。沉默总是让人尴尬也让人拘束,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路兮琳开始感到不舒服,谢娇容觉察到了她的异样,扭头看了她一眼,问:“和我在一起是不是挺不自在的?”
如此直白的问题,路兮琳愣了愣,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也许我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无法靠近的人,所以一直到现在,我甚至都不清楚文渊对我这个做母亲的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
谢娇容忧声说道,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路兮琳敛了敛神,说:“贺夫人,文渊他很爱你!”
“是吗?”
谢娇容勾了勾唇角,垂下睫眸复问了一声。“真的!”
路兮琳肯定地点了点头。傍晚的时候,邓琪也得到消息赶到了医院,看到谢娇容和路兮琳坐在病房外面,她微微一愣,接着快步走到谢娇容身边唤了一声。“容姐!”
“你来了!”
谢娇容抬头看了她一眼,应她。“嗯!”
邓琪点了点头,随即扭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内,眸中涌出一抹心疼之色,然后问道:“文渊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医生说会很快醒来!”
路兮琳代替谢娇容作了回答,邓琪点点头,又随即安慰谢娇容说:“容姐,你别太担心了,文渊吉人天相,他那么优秀,还有那么多大事等着他去做,他一定会没事的。”
路兮琳看着面前的二人,虽然不解两人的关系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般融洽,但她什么都没多想,毕竟现在不是她花心思去想这些问题的时候。随后,邓琪一直陪着谢娇容在医院里守到深夜,考虑到谢娇容年纪大了,为免再生出其它事情,在路兮琳和晚上赶来的杨岸飞的坚持下,加上邓琪的劝说,她这才和邓琪一起回了家里。贺文渊的事虽然当时闹得挺大,但事后警方却选择了低调处理,甚至封锁了消息,所以并没有被媒体扩大出来,所以对贺文渊出事,并没有太多的人知道。这也免去了医院出现在太多人探的景象。路兮琳这几天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里,虽然情绪已经不如第一天的时候那么激动那么容易受到影响,但每每一个人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贺文渊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心痛流下泪来。而三天过后,贺文渊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路兮琳不禁有些着急,不过三天,她也终于等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贺文渊的情况差不多稳定了下来,可以进入监护室探视了!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杨岸飞正好也在,两人都很激动,路兮琳更是激动得紧紧地抓着杨岸飞的胳膊语无论伦次地说:“我可以进去了,文渊在里面,我要洗澡,我要干干净净的,岸飞,文渊没事了!”
不过虽然得到了探视许可,但考虑到贺文渊的情况,又由于上午要接受治疗和护理,所以时间并不长,只在每天下午的时候才有半个小时的探病时间。然而即便如此,这半个小时对路兮琳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在进病房看贺文渊之间,路兮琳认认真真地做了防护和消毒的工作,然后穿了医院准备的无菌手术服又在护士的一番叮嘱下,这才终于进了病房。她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走近病床,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病床上的那个男人。那是她最心爱的人,是她要一生携手的人,是她肚子里面正孕育着的孩子的爸爸。她的脚步移动得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给贺文渊带来不好的东西一步,然而这每一步,也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明明在靠近,可是心却像是被人吊在空中,摇摇晃晃,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下来,摔碎心中所有的期待与希望。她真的很害怕,尽管她是那么迫切地想到看到贺文渊,想到近距离地感受他的气息,让她知道他还活着。贺文渊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依旧接着长长短短的线管,床侧的仪器依旧不停歇地工作着,监视着贺文渊身体的状况。仪器的声音响在耳际,但路兮琳却似根本没有听到一般,耳边,只有贺文渊吐在氧气罩里的呼吸声,还有他的心跳声。他的脸俊朗依旧,却一片苍白,路兮琳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眼泪就涌上了眼眶。明明只有短短的距离,一伸手就可以将抱在怀里,就可以靠上他的胸膛感受他的气息,可是因为她不敢触碰他的身体,只能这样站在床前看他,所以让路兮琳觉得竟彼此之间的距离竟然像是隔了万水千山那么遥远。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再抓住他一般。她真的很伤心也很难过,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她不想在他面前哭,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可是看着这样的贺文渊,她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终究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站了片刻,路兮琳抹去脸上的泪水后,搬过一旁消过毒的椅子,坐到床前。她小心地伸手将贺文渊的手平放到自己的手心里,他手指上的脉搏传感器有些碍事,可是并不影响路兮琳的心情。她认真地感受着他的手掌的温度与宽厚,那种感觉如此熟悉如此清晰,就像过去他牵着自己的手的时候一样,让她感到安心与踏实。尽管现在的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甚至除了呼吸机与仪器上的心电显示之外,她感觉不到他更多的生命迹像,但那模样,路兮琳却觉得他只是在短暂的熟睡一般。他的样子像极了平时他在自己身边熟睡的模样。路兮琳心里涌出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凌乱情绪,看他明明是无恙的熟睡之色,可是就是对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回应的时候,心里痛如刀割一般,那种感觉堪比凌迟。“文渊,我来了,我就在你身边,你感觉到我了吗?”
路兮琳轻轻地动了动手,抚过他的手指,用指肚轻轻地摩着他手上的肌肤,温柔的声音从病房里散开,路兮琳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可是她希望可以通过彼此的心灵传递到他的感观里。“文渊,求你快点醒来好不好?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登记吗?等你一醒来我们就去登记好不好?你还欠我一场婚礼,你不能说算不算话,就这样食言。”
“文渊,不管再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再逃避不再躲着你,我也不再在乎不再追究那些过去的事,我只要你好好的,像以前一样微笑着站在我面前,温柔地叫我‘老婆’。”
“文渊,你还没有听我亲口对你说我有宝宝了,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睡着不起?你忍心丢弃我和宝宝吗?我很想你,宝宝也很想你。”
路兮琳一声声地唤着他,眼泪滑过脸颊,她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怕惊扰到熟睡的贺文渊。而说着,她的思绪更是慢慢地回到了两年前。和贺文渊的过往一幕一幕地从眼前闪过,那些争吵的甜蜜的温馨的瞬间,贺文渊对自己的厌恶到百般疼爱与迁就纵宠,路兮琳想着不禁泪如雨下。“其实我从刚认识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会丢了心,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么优秀多么完美多么迷人,连我这样号称对男人绝对绝缘的生物都会在看到你的时候心跳加速直到将心完全遗落在你身上,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虽然那时候你讨厌我总是凶我吼我,找着借口找我的茬,可是你知道吗,即便是这样的方式,也会让我在心里无比地期待,因为比起你的沉默与冷漠,我更希望看到一个会和我说话,哪怕是吵架这样的方式的你。当我发现自己爱上你的时候,我真的好痛恨自己,恨自己不是真的叶芳婷,恨自己没有那样的命,恨自己不能明正言顺的拥有你。我也好害怕,害怕你发现真相的时候会无情地离我而去,从此再也见不到你。可是你选择了公开我们的关系,让我成为所有人眼中羡慕嫉妒的‘贺太太’,我真的好高兴,虽然那时的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在你身边的时光对我来说是我迄今为止为开心最幸福的时光!没有人会像你一样疼我爱我,也没有人会像你一样无条件的包容我的一切。你这样的你,我怎么会轻易放手,而且从我们初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决定这一辈子都要牢牢地抓住你,要自己成为你的唯一。我的心很大对不对?可是我就是这样啊……爱了就会用力地爱狠狠地爱,即便遍体麟伤我也无所畏惧。所以,既然你说爱我,就不能这么自私地抛下我一个人,知不知道?我还没有对你说我爱你,还没有向你表达我的爱。你说你会等我,现在我也在等你,你感觉到了吗?”
说到这里,路兮琳虽然已是满脸泪痕,但脸上却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好像觉得贺文渊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话一样。病房外面,谢娇容站在杨岸飞身边,两人静静地看着病房里面的路兮琳。看她握着贺文渊的手,不停地和贺文渊说话,一抹忧伤而又欣慰的浅笑染上谢娇容的唇角。“其实她是个好妻子,对吗?”
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杨岸飞听罢却配合地点了点头,说:“是的,太太是个好妻子!所以文渊才那么爱她,爱她到可以不惜生命!”
谢娇容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知道杨岸飞所说的“不惜生命”是指什么。虽然杨岸飞那天找了借口将贺文渊受伤的原因搪塞过去,可是对谢娇容,那样的理由又岂是能包得住的?她很快就知道了贺文渊受伤的真相。但她没有迁怒于路兮琳,相反,这几天路兮琳在医院里的表现她全都看在眼里。想到自己住院的那段时间,路兮琳对自己的悉心照料,想到她原本可以不需要履行这样的义务,谢娇容心里一片柔软,坚硬的部份也完全地被融化开来。半个小时很快过去,路兮琳不得不放开贺文渊的手,起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出门前的那一刹那,路兮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脸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贺文渊,鼻头不由一酸。随后的两天,路兮琳依旧不分日夜寸步不离地在医院里陪着贺文渊,每天的半个小时探视时间更是显得弥足珍贵,路兮琳也充分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和贺文渊说很多很多的话。她知道他能听见!虽然贺文渊仍没有醒来,但每只要看到他的脸,感觉到他的体温,路兮琳就莫名地安下心来。她知道他会醒来,所以她耐心地等待着。第六天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进了病房,握着贺文渊的手说了很多话。就在探视时间刚到,她正准备放好他的手离开病房的时候,贺文渊的手指忽然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正好触到她还没有完全放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