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咏胜披着风衣直打喷嚏，京城的冬天来得早，北风一起，是人都受不了。好在揉了揉鼻子适应了，毕竟在京城大学读了四年本科，后来又在申城读了三年的硕士，之后才进了银壳。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仅就十几号人的银壳，怎么陆长军嘴里会是很有能量。进银壳这家小律所，也是想证明自己不输家里两位兄长。随之，眼神就瞥向在租车的陆长军身上。他原以为来京城联帮的总部，就他一个人，哪想到陆长军也同行。让他更想不到的是，对陆长军来说，也算故地重游。只是陆长军当年是为了上市的事，找证监会沟通，前后忙了两个多月。“陆总，大奔啊？”
“得撑个场面，别让联帮的人看低了。会开车吗？”
“不会。”
陆长军驾轻就熟，上车拉手刹踩油门，从机场一路狂奔，直向外开屯。租车店说是老款的奔驰，车龄要在八年以上了。但保养得当，驾驶和乘坐的舒适感，都远在一般的国产车之上。陆长军开得舒心，黄咏胜却吓得快要闭上眼。“小心，陆总，您得注意安全啊。”
好的不灵坏的灵，也就在他刚说完，陆长军当头就撞上了一辆轿车，咣地一声，稍带一旁骑车的大爷也摔倒在地。“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啊，不行了，我撑不住了。”
隔着车门就听到老大爷的喊声。黄咏胜扶额长叹：“完了，陆总，出事了！”
陆长军轻拍一下方向盘：“下车再说吧。”
前面那辆轿车里也下来几个人，都清一色的彪形大汉。下车就先看车尾，跟着就嚷嚷。“我说兄弟，开辆好车也得长长眼吧？你看我这车屁股，给你撞成啥样了？”
被撞的是辆凯美瑞，叶子板都耷拉下来了，漆更不用说了，都掉了一大片。“是我们不对，该赔就赔，该走保险就走保险。”
黄咏胜赔着笑脸，居然从公事包里摸出两包玉溪递过去。“烟我们就不抽了，两包烟也别想打发我们，要不找交警吧，交警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黄咏胜急道：“可别啊，我们还急着办事。”
“你们急，我们就不急吗？这不是没办法吗？得公事公办。四九城的爷们儿，都得讲法。”
“是，是。”
黄咏胜是挺急的，约好的时间就半小时后，联帮那边也不会干等着。光就这次见面，就在电话中费了好大一番口舌。也亏得黄咏胜从陈经理那里拿到了录音和一些书面的材料，联帮总部才打算见一面谈谈。陆长军说：“那要不私了？”
“你愿意私了？”
“你愿意我就愿意。”
“也行吧，咱也甭浪费警力资源。”
陆长军朝后面看看，还没堵上车，靠的是最里的那股道。京城的街道承载量还说得过去，勉强能撑得住庞大的车流量，单双号限行也还得几年后。就是，事情怎么琢磨都不对。这辆凯美瑞是什么时候蹦出来的？陆长军开车一向离非机动车道保持着安全距离，跟前车也一样。奔驰车的制动能力也不弱，倭车就是吸力强，铁皮薄，也不至于一碰就整个叶子板掉地上？而且……陆长军眼神往凯美瑞那一看。车身是斜的，也就是说它是突然从另一股车道里插过来的？“就三万吧！”
“三万？”
黄咏胜扭头问陆长军：“陆总，你看呢？”
我看？我看你个大头鬼啊！一听就是外行。“4S店整车喷漆不会超过六千，叶子板就六百，你张嘴就要三万，过份了吧？”
“那就耗吧，我们也不急，我们都是本地人。”
遇上典型的京油子了，黄咏胜急得冒汗，可看看陆长军还不动如山，也慢慢静下心来了。陆长军在看那老大爷。搞这一出，重点不在那叶子板上，而是老大爷的伤。“哎哟，我都八十多的人了，骑车来买蝈蝈笼，哪知道遇上你们这种人啊。我这骨头脆得很呐，经不起折腾的。这，这腿啊，这盆骨肯定是坏了。”
黄咏胜上去想扶他。“别动，一挪窝就更不得了了。”
“那老大爷，要不打120叫救护车吧？”
“不叫，一进医院就是这检查那检查，我怕我进去就出不来了。”
“可您不说您骨头断了吗？那能不去医院吗？”
“我认识个大夫，他治骨头很在行，你俩啊，给我拿些钱，我去找他看。”
陆长军撇嘴道：“那大爷您要多少？”
“那不得个十万八万的？我这把年纪的人了，伤了骨头，几个月都下不了床，吃喝拉撒都在家里，还得请护工，左右都是钱呐！”
老大爷说着竟然哭了，两行眼泪哗哗地往下掉。那几个大汉也说话了。“追尾是小事，你把大爷撞了，不拿钱出来，像话吗？”
“就是，你们这些外地人啊，开车就不注意。人大爷多大年纪了？出来一趟容易吗？”
“你开着大奔，也是个做老板的，花钱消灾的道理都不懂？”
“嘿，人家能耗，那大家就耗呗。”
黄咏胜低声说：“要不陆总把钱给了，我们先办正事要紧？”
“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喂狗也不能给他们。”
看时间不多了，陆长军也不跟他们啰嗦。“凯美瑞斜插进我的车道，后车轮还压在线上，找交警来也是你们全责，钱，我一分不赔。”
几个大汉脸色铁青，好哇，今天遇上硬茬了？“大爷你嘛，你就别装了，还八十多，我看你就六十不到吧？头发哪染白的，要不给我介绍介绍？”
老大爷一怔，哇地一声叫得更起劲了。“欺负人啊，开奔驰的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欺负我们这老京城！”
人行道上倒有几个大妈在那指着不知说什么。陆长军脸皮厚，浑不当回事：“把你自行车扶起来看，你车轮离我的车有多远？就是人都摔下来也够不着，要不我这车身都得让你划了。”
黄咏胜这才明白：“好，你们敢碰瓷！我是律师，我现在就叫警察，你们等着！”
律师？几个大汉连忙打开后箱，要将叶子板放进去。“等着！”
陆长军上去一脚就把叶子板踩烂。“你这是干什么？”
“不是让我赔钱吗？”
陆长军摸出一千块扔在地上：“够你们买块新的继续骗人了吧？”
几个大汉拿得起放得下，捡起钱就开车走了。回头一看，老大爷竟然不知什么时候骑上自行车不见了。“不是骨头断了吗？自我恢复能力挺强的啊。”
“陆总，就还十分钟了，我们快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