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可是她的第一次到底给了谁?医生脸上出了细汗,她的身体变化让手术变得困难重重。俩名医生开始商量要给明月用点吸入性麻醉剂,便让人给准备。可是刚要把面罩放在明月鼻子上,忽然听到了她细声的呻吟。“医生,不好了,病人下身出血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先迎上去的是明正杰,李欣紧随其后。沈良夜放在裤兜里的手握紧,浑身的血液因为兴奋流的有些快,同时,心头又闷闷的。他把这一切解释为激动,斜斜看了魏诚然一眼。魏诚然没理他,举步上前。医生却误会了,“你是病人的丈夫吗?”
魏诚然不免有些尴尬,“我不是。”
沈良夜冷冷一笑,这才走上前去,“医生,我是,手术做完了吗?请立刻送到鉴定室去,我要最快出结果。”
那医生见惯了病房门口各种怪事,此时却生气了,“没法送。病人的情况很不稳定,现在轻微出血,要是强行进行穿刺取绒毛样本,会引起感染甚至流产。”
也就是说,这个手术没法做。这些人在这里等了半宿,却等来这么个结果。李欣自然是不干了,明正杰却松了一口气。沈良夜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是病人自己不配合闹出来的?”
医生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你怎么会这样想?她闹什么,她不要命了吗?女人生孩子是闯一次鬼门关,哪能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沈良夜出身尊贵又是上位者,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呲儿过,他有些愠怒。还没等发作,白景誉过来了。他把人给拉到了一边,把刚才医生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还是等些日子吧,明月的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
沈良夜眉头紧紧蹙起,这里是白景誉的医院,对于医护人员他是相信的,他不信的是明月。也许她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所以才敢跟他叫嚣来医院做鉴定。明正杰总是夸他的女儿主意正有魄力,看来果然不假。沈良夜兴致缺缺,淡声道:“好,我知道了。”
白景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他肩头拍了拍。虽然失望,但孩子好歹还在明月肚子了,他这些年都忍了,也不急于一时。他温声给父母亲还有明正杰道歉,然后劝他们回家休息。李欣和沈文坤自然是走了,不过李欣一肚子牢骚,抱怨个不停。明正杰提出要留下看女儿,同时还有魏诚然。他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根本就不避嫌。沈良夜也大方,摆出一副热烈欢迎的样子。明正杰却看不下去了,他拦住了魏诚然。“诚然,你先回去吧,这里我和良夜在就行了。”
魏诚然不点都不回避问题,“明叔叔,你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我还能置身事外?虽然我连事情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我却不能因为有人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让月月受这么大的委屈。”
他这话说的很漂亮,果然明正杰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沈良夜懒得跟他吵,率先去了病房。护士却把他们都给拦下了,“家属留下一个照顾就好,现在病人已经睡着了。”
沈良夜对明正杰说:“明叔叔,你们回去吧。”
都在这里杵着也不是个事儿,明正杰趁机拉走了魏诚然。沈良夜在外面打了几个电话,又站了一会儿才走近了病房。明月并没有睡,这不过是白景誉的小手段,把其他人都赶走了。沈良夜拉了把椅子坐下,手捏着下巴含笑看着明月。明月给他看的浑身毛毛的,可是她又没错凭什么要一味妥协?她爱他,但不代表她会把尊严全扔了给他踩在脚下。如果她是那样的人,又何必偷偷摸摸的爱他那么多年?她翻了个身,面向着墙壁,不想去看他。病房里,响起低低的笑声。明月的手紧紧抓住了被子,很明白下一瞬会从他嘴里说出多伤人的话。却没有想到的是他只是伸手给她拉了拉被子,温柔的就像在安抚个小孩儿,“做不成就不做,你别多想,好好养身体。”
这种情况就跟那天他忽然出现在深城差不多,只不过那天他的虚情假意根本就不屑掩饰,今天却是以假乱真了。明月不领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你心里一定是认为又是我耍的花招吧。沈良夜,我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沈良夜的眼睛黢黑,就像没有日月的严冬子夜,落在了明月的腹部。他可以装的更温柔更体贴,让明月乖乖的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在听了刚才她的话后,有种无形的愤怒在心口升腾燃烧。别跟他装无辜,这个世界上她无辜就没有无辜的人了。最终,他哂笑,“既然你不待见我对你好,那我就直说了。明月,今天的闹剧我不计较,但是我不容许再发生第二次,你明白吗?”
果然,他就是这样认为的。刚在在内心里那小小的期望还是破灭的,明月苦涩的点点头。“还有,这孩子,你可要好好保重呀。”
提到孩子,明月的神经一下敏感起来。“你什么意思?”
沈良夜低头看着他自己交叠的长腿,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歪着一边的嘴角懒懒的笑,“你随便。”
“随便?”
明月眉宇间闪过迷茫。她慢腾腾的翻过身来,眼角似有晶莹的泪珠,“一个孩子能随便吗?”
“那你要怎么样?”
他站起来,穿着灰色休闲裤的两条长腿笔直。有些不耐烦的,他在床前走了两步,“明月,我们走到了这一步,都是谁搞出来的?”
看着他如刀锋一样的目光,明月深呼吸,在心里对自己说,镇定,要镇定,不能哭。屋里静悄悄的,风拍在窗户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俩个人似乎同时被那声音吸引了,去看窗外。原来是下雪了。大朵大朵的雪花在天地间飞舞,纯洁的白色却刺痛了他们的目光。在他们心里都有个关于大雪的记忆,可惜却是截然不同的俩个版本。收回目光,沈良夜说:“你睡一会儿吧,昨晚一晚上你没睡。”
明月确实也累了,她嗯了一声,却还是看着他。沈良夜走到她床前,抬起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最后,只是给她拉了拉被子。他快步走出了病房,再也没有给明月一个眼神。明月却睁开了眼睛,呆呆望着外面的雪花。她伸出手蜷起腿,抚摸到脚上的伤疤。就是这样一个雪天,她在雪里给埋了俩个多小时,等被人救走的时候脚都冻坏了,养着这些年虽然好了,可一到冬天那个伤疤就有些发痒。无声的叹息,她终于闭上了眼睛。沈良夜快步走着,这样的天气让他很不舒服。明明医院里的中央空调温度非常高,他却有一种冷水泼了一身冷透了的感觉。口鼻里,似乎有雪的冰冷,让他有些窒息。终于走到了明玉房间里,他推开门后才敢大口的呼吸。上前一步握住了明玉的手,他把脸埋在她冰冷的掌心里。当年要是没有明玉,他会给大雪活埋了,那么柔弱娇小的一个人竟然把他从雪里给挖出来。这样的她本该被捧在掌心里好好呵护,可是现在她却无知无觉的躺着……都是明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他抬起眼睑,狭长的眼睛里是锋利的寒光。刚才心头的那一点点怜惜和愧疚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明月这次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周。期间,很多人来看过她,明正杰、李欣、魏诚然、晏名扬,但都被沈良夜给挡回去。这些人,当然不是全关心她,哪怕爸爸也是责问的程度多,所以明月真不想见。可是帮她挡的人是沈良夜倒是很意外,明月没觉得他是怜惜自己。几天后,她终于出院,是沈良夜的助理贺峻来接的。沈良夜并不在家,贺峻说他去出差了。至于去哪里去干什么明月没有心情知道。回家第二天她就去了徐盏那里。这些天,她给徐盏打过电话,徐盏让她出院后过来一趟。知道她怀孕了,徐盏给她的茶换成了清水。明月有些急,她把那天回去做梦的事说了。“我绝对不是做梦,这就是我丢失的记忆,虽然是零星的碎片,但我能确定我不是撞人的凶手。”
说到这里,她放声大哭。这些话没有人肯信,可在徐盏面前说出来,让她有种卸去重压的轻松感觉。徐盏跟一般的心理医生不一样,他还是个犯罪剖绘专家。明月车祸的那个案子叶子菱也跟他提过,现在明月的话倒是让他确定了什么。“你说你在案发现场看到了一张脸?”
“嗯,很熟悉,因为熟悉所以害怕,怕的我每个细胞都在打颤,可是我却记不住那张脸。”
徐盏不由的沉思,如果明月说的是真的,那这可能是一场有目的有预谋的刑事案。但是他没有证据,有些话不能乱说,更不能给病人增加心理负担。他安慰了她一番,还要她注意安全。明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的话。等明月一走,徐盏就给叶子菱打了电话。从诊所里出来,明月觉得浑身轻飘飘的。那是一种放松了心扉的恍惚。她自己开着车,忽然,后面有辆车直直的撞上来。明月心头一紧,打了一把方向盘,却已经来不及,还是给对方撞了过来。她手心里冒汗,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她仿佛又回到那天夜里,海水舔舐着岩石,汽车的引擎声,剧烈的撞击声,身体被甩开的疼痛……对方下车敲她的玻璃,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身的冷汗。明月摸了摸肚子,在确定没有任何不适的时候走了下来。女孩还是个大学生,开的也是一辆很普通的车,她没想到第一次上路就亲了一宝马。她吓坏了,拿着手机给自己的男朋友打电话,哭哭啼啼的撒娇。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女孩子竟然哭着哭着笑起来。她撅着嘴巴说:“那你赶紧过来,我等着。”
收了电话,她见明月一直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明月羡慕的要命,她也想找个人撒娇,现在的她更渴望有个温暖的怀抱。自己打电话报警,然后就在路边等着。女孩的男朋友很快就来了,他一把就抱住了女孩子,样子是吓坏了。女孩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说自己没事。明月扭过头去,她觉得还是不要看的好,否则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可一转头,她看到了沈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