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她长什么样子。以前她都带着口罩,只看到一双像漫画里女孩子一样过大的眼睛和长睫毛。现在才发现她长得确实像漫画人物,过大的眼睛和小小的嘴巴,有些比例失调,不会是整的吧?可是,下一瞬一个儿童不宜的画面就涌入到脑海里,他竟然想象了她小小嘴巴里塞上某些不合适东西的样子。擦,日漫看多了吗?怎么会有这样龌蹉的想法。白景誉深呼吸,对她摆摆手,“行,你出去吧,我再想想。”
就这么简单?蓝心柔还以为他会难为自己很久。到了明月的房间蓝心柔的心情才平复下来,她去看明月,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着,怀里是裹着玻璃瓶的襁褓,似乎连眼皮都没有眨过。蓝心柔试图去拿玻璃瓶,明月却迅速抱紧了,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里也出现了怒意。跟前几天一样,只有动孩子她才会有反应。虽然接触到明月的一些事情,但是蓝心柔还是不知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医院里来流产引产的不计其数,有些做完了只觉得去了心头大患,很是轻松,也有的是意外失去很伤心,但是没有像明月这样的。想到她在手术室里的经历,她又觉得能了解她。她试着跟明月说话。“月月,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孩子会坏掉,你还是让他去该去的地方吧。”
明月的嘴唇是苍白的颜色,眼珠也是晦暗的,她好像听不到蓝心柔的话,可是手却抱的更紧了。蓝心柔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月月,我们让宝宝入土为安吧,你这样对他也是一种折磨,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在你手里烂成一堆血水吗?”
明月的眼珠终于动了一下,她看了蓝心柔。她能看人,是好的。可就只是一下,又失去了光泽。这一切都落在了白景誉眼睛里,他快步走出房间,重重一拳打在墙壁上。如果出事的时候他能相信明月的清白而不是站在沈良夜的一边,现在会怎么样?他想起那次在酒吧里沈良夜逼着明月一杯杯喝酒,她也曾哀求过自己,可自己却狠心的没管她。现在,什么都晚了。忽然,佣人来说:“少爷,外面有俩个人说是明小姐的朋友,要见她。”
白景誉皱起眉头,这里是他的私人产业,怎么会有人找过来,难道是沈良夜派来的?他快步走出去,却看到了叶子菱。他认识叶子菱,上次明月产检就是她陪着,他也知道她是个警察。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高瘦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白衬衣黑大衣,看起来像个大学里的研究生,可是他镜片后的眼睛就像个漩涡,深邃的让人不敢逼视。白景誉差不多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但却装着不认识,只是对叶子菱笑笑,“叶警官。”
“白院长,这是我的师兄徐盏,我们都是明月的朋友,而且我师兄还是明月的心理医生,我们想要看看她。”
果然,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犯罪心理专家徐盏。叶子菱能陪着明月做产检一定关系不一般,他没有阻拦。“叶警官,不过有些话我要先叮嘱您和徐医生,月月的情况很不好,你们不要再刺激她。”
叶子菱早已经急的不行,她这几天忙没顾上找明月,等有空了给她打电话却打不通。去她家给送护照,才从保安嘴里打听到那天救护车来的事情,她又去医院调查,才知道了明月因为意外失去了孩子。查来查去,又牵扯到黄雅芬身上,想到前几天钟春娥被杀案她因为有不在场证据给释放的事儿,她就觉得事情不会简单。查到明月的去处,她立刻带了徐盏过来。徐盏比她想象的还要着急,他面部紧绷一言不发。叶子菱有几次去碰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冷。他许久没有这样了,叶子菱皱起眉头,低声提醒他,“师兄,放松。”
徐盏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晦涩的光,他点头,“我没事。”
叶子菱腹诽,你有事没事我看不出来吗?当叶子菱见到明月后,她也有事了。她一直以为明月是个坚强的女人,甚至没想过有什么会打倒她。可是现在看到她单薄的躺在床上,就像一片挂在严冬枝头的叶子,只要一阵风,就要随风而逝零落成泥。一向“硬汉”的叶子菱忍不住了,她拉着明月的手,眼睛湿润。徐盏一直拧着眉头,他没说话,却想去掰开明月抱着襁褓的手。明月就像给针刺了一样,手立刻收紧,清瘦的手背上青筋一跳一跳。徐盏自然明白这是受了刺激,他的手立刻张开,用一种充满安慰的抚慰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让她放松下来。叶子菱问身后的白景誉,“她抱的是什么?”
“是引产的孩子。”
“啊?”
叶子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都几天了?孩子不会……”徐盏摆手制止她说话,然后对白景誉说:“你们能不能出去下,我要单独跟明月谈谈。”
白景誉迟疑了片刻,拉着蓝心柔往外头走。叶子菱拍拍徐盏的肩膀,“我去问问具体怎么回事,师兄,你也别太激动。”
徐盏点头,“我会注意分寸的。”
人都走了后,屋里就剩下徐盏和明月。徐盏看了一眼挂着的点滴,瞳孔不由得缩了起来。他坐着,只是看着明月的眼睛,许久没有说话。也许叶子菱说的对,他对明月的感情已经不单纯,所以他现在没法子心平气和的像对待病人一样对待她。看着她自虐,看着她封闭自己的内心,看着她放弃自己,他很生气。“明月,别假装看不到我,我知道你心里比谁都清明,你只是不想面对这个伤害过你的世界。”
“明月,你这种自我惩罚的方式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你觉得世界抛弃你了吗?其实不是,想想你刚开始遭遇车祸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是所有人抛弃了你,但你以为你有沈良夜就有了全世界,对吗?”
“现在,你决定不再和他交集,就觉得失去了全世界,生无可恋了对吗?”
“可是你知道吗?你的仇人,让你不痛快的人都还活着,你真想让他们霸占着属于你的一切快乐吗?”
这种仇恨激励的方式是不对的,是一个专业心理专家最忌讳的东西。可是徐盏看到她这样放弃了自己,就控制不了。但是,他的方法是有用的,明月在听到他的话后慢慢转动了眼珠。他眼睛一亮,立刻握住了她的手。“钟春娥被杀,黄雅芬的嫌疑最大。可是她有不在场证据,好几个人证明她不在案发现场,她被无罪释放了,可我不相信她的无辜,你相信吗?”
明月不信,黄雅芬这种女人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看着她是在听的样子,徐盏继续说:“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不甘。月月,我们人活着,是有很多种方式的,我知道我不该向你提倡仇恨复仇这些,可是你知道吗?我怀疑你妈妈的死因。”
明月的眼瞳忽然瞪的似乎要凸出来,她单薄的身体也在微微发颤。徐盏的手放在她抱着襁褓的手上,“你是个好姑娘,我们要好好的活。你说过,你活的好过的好才是对伤害过你的人最好的反击。而且,我们也要让犯过罪的人承担法律责任,你说对不对?”
明月没回答,但是徐盏从她眼睛里看到了泪光。徐盏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仿佛很累很疲惫的样子。叶子菱忙迎上去,“师兄,怎么样了?”
“已经睡着了,等她醒了弄点温的稀粥给她喝,我明天再来。”
蓝心柔大喜过望,她去看白景誉,却发现白景誉看着徐盏的眼神不善。“徐医生,你跟明月说了什么?”
徐盏微微一笑,习惯性的用手推了推眼镜框,“这个无可奉告,但是请白院长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白景誉不说话,可是漆黑色眼睛却像带着探测器一样直直的看着徐盏。徐盏毫不畏惧,他嘴角勾着浅浅的微笑,镜片下的眼睛广袤深邃,仿佛是一片无涯的深海。俩个人,都是医生,都是医心的医生,不过白景誉医治的是能看得到病灶的心脏,徐盏医治的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欲望、罪恶、贪婪、嫉妒、悲伤、痛苦、绝望。在车里,叶子菱问了和白景誉同样的问题,“师兄,你到底和明月说了什么?”
徐盏的修长手指轻轻敲打着车窗,眸光却不似刚才和白景誉对视的沉稳,反而有些晦涩迷茫。他答非所问,“子菱,你说明月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吗?”
叶子菱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会问这么肤浅的问题,却还是认真的答了,“人总是会变得,经历过伤害自然会变得更成熟更沧桑些,又怎么会初心不变呢。”
一向冷静的徐盏也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他用的法子对不对,他把明月拽到了一个深渊里,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