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很安静,脚步声又起,叶承爵嗓音低低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孩子现在没了,你应该很高兴,不过叶臻澜,一命还一命,我不欠你什么了,你有示威的功夫不如去陪陪爸,没了他你觉得我还会忌惮你什么?”
叶臻澜愣在楼道里,好一阵子才靠住墙,脑海里浮现叶深行在重症监护室里面的模样。叶深行拉着他的手,告诉他遗嘱里有给他的股份,告诉他,要听叶承爵的话。很可笑……他眯着眼,望着窗外。天已经亮起来了,是个晴天,但是叶深行被困在那个小小的重症监护室里,如同上刑一般身上被插着无数管子,已经看不到今天的太阳。快到中午的时候,征求过医生的意见,律师进了重症监护室探望叶深行,时间不长,叶深行迷迷糊糊的已经说不了几句话,律师很快出来了。午后,在医生建议下,叶深行被转入普通病房,进入弥留之际,呼吸和脉搏都越来越薄弱。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整个病房里,但这个过程却漫长的让人心力交瘁,偶尔有那么几分钟,叶深行清醒一点,会叫叶承爵和叶臻澜的名字。一遍一遍又问叶承爵,答不答应。这没头没尾的问话只有叶承爵和叶臻澜听得懂,叶承爵起初沉默,后来亲戚里有人不动声色地推他。最后他应了下来,“我答应你。”
叶臻澜抬头看了一眼他。这一句也许只是安慰垂死的老人,但是凑效了,叶深行露出满意表情来,但很快,再度陷入昏迷。这种磨难一直持续到了翌日早晨。叶深行再次发病。冥冥之中所有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当医生出来说已经尽力的时候,竟都已经有些麻木。叶臻澜是不操心的,葬礼只能叶承爵操办,他不是迷信的人,但是也要尊重习俗,阴阳师将下葬日期定在四天之后,在守灵之前,叶深行遗体只能先安放在太平间。这天晚上叶承爵回到了月登阁,最后是在林迦南的房间休息的。林迦南带走的东西很少,所以这房间里还有很多她的东西,很琐碎的一些,衣服,化妆品,她的卡通抱枕……好像还留存有她的气息。他躺在床上,手中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了,一遍又一遍,他找到她的号码按下拨通。冰冷的女声提示无人接听。也在意料之中,这个号码早在她和袁默然被叶臻澜带走那时候就已经没有用了。那时她之所以独自去见叶臻澜,是因为他让她失望了,他没能拿到照片,甚至因为叶深行的病情而无暇顾及她,也忽略了她的感受,他回来取东西的时候明明都看到她了,他其实是知道她的焦虑和失望的,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他总觉得他们还会有很长时间。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想起这些,都没有用了。她已经走了,而他没有挽留。……陆司宸非常大方,且意外的很君子,给林迦南开的是套房,而且他住在了隔壁。对于陆司宸的好意林迦南心里始终觉得不太稳妥,毕竟认识不久,过去就连她亲爹和她最好的朋友对她都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住了几天她自己也就住不下去了,和陆司宸说要走了。话题进展到这里的时候,俩人正在酒店楼下餐饮部吃饭。林迦南犹犹豫豫说完抬头,发现陆司宸压根没看她没听她说话,他盯着大厅前面一个很大的壁挂电视看。她侧过脸去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则新闻。“……董事长叶深行的去世给叶氏带来难以估量的打击,截止今日股市已经出现微幅动荡,同时叶氏家族一直以来低调至极的私生子叶臻澜也因为叶深行的遗嘱而备受关注,据悉,叶臻澜得到叶氏份额相当的股权,虽然没有透露明确数字,但相关人士纷纷推测此举会不会对叶氏目前的掌权人叶承爵造成影响……”后面的话,她听的不太清楚了。她呆呆收回视线,脑子里空荡荡的,却仿佛又有很多声音在回响。她面色发白,手抠着自己手指。叶深行这个病本来也就是五六十年的寿命,这一点叶承爵和她说过,但是如果没有这次刺激发病呢?她视线有些模糊,但不是因为悲伤,她和叶深行接触很少也没有什么感情,她的感觉是惊恐——如果不是因为她,叶承爵不会伤了叶臻澜,那叶深行也就不会发病。陆司宸看完这则新闻视线才收回来,见林迦南面色惨白,他愣了下,“身体又不舒服?”
她摇摇头,眼圈却泛着红。陆司宸眉头皱的更紧,“难受你要说,我带你去医院。”
她胡乱地摇着头,饭也没吃,只说:“我……我要走了。”
思想朝着一个死角走去就出不来,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可怕的想法——叶承爵会不会怪怨她。他会自责吧,毕竟这一次发病最初也是因他而起。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很内疚……她越想越难受,嗓子有些哽,泪腺也不受控制,明明想要忍着的,但是忍不住,眼泪还是流了下来。陆司宸登时就有点慌。林迦南在医院里的时候身体难受成那样都没在他面前哭过,这一流泪,他都有点儿六神无主,手忙脚乱抽纸巾给她擦眼泪。“你这突然哭什么……哪里难受,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他嗓音软了又软,简直像是哄小孩子。幸而林迦南眼泪也不太多,不多时就停下来,鼻头红红的,身体微微发颤,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我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我得走了。”
“去哪里?”
她愣了下,缓缓转过脸看向窗外。去哪里呢。这城市这么大,却没有她可以回去的地方。这世界人这么多,却冷清的让她害怕。陆司宸看出她心底也没有答案,叹了口气。“跟我去辽城吧,我公司在那边,可以给你安排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