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现在挺好的……”秀儿察觉到痞子三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首饰上,暗道怎么就忘了把这些东西给摘下来,万一惹火了他,谁也没有好果子吃。痞子三知道她这是在惧怕他,举起戴着手铐的双手:“你看我都这样了,你就实话实说吧,他对你好吗?”
秀儿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在思考着该不该告诉痞子三。最后她望着痞子三的手铐,捏着包包的手曲了起来,暗暗加大了力道。这里是监狱,就算再暴躁,量痞子三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做什么,等他出去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他还不一定能找着她。于是她咽了咽唾沫,镇定道:“他对我母女俩都挺好的,刚离开你那会他没少照应我们,现在宝宝上学他前前后后也没少折腾,要不是他,这些年我都不晓得过不过得来。”
话语中免不了是对痞子三的埋怨,如果不是他,她的人生即便没有太大的辉煌,也不会变得那么灰暗。那些年的拳拳到肉和看不见未来的绝望日子历历在目,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同时也庆幸当时跑得快,没有给孩子带来心理阴影。痞子三也听得出她的抱怨,选择性忽略,继续追问:“那他是什么情况?你拖着女儿跟他在一起,他心里没芥蒂?他家里人也不介意?”
秀儿摇摇头,脸上浮出一抹羞赧,提起那个男人,她将耳前的发丝挽到耳后,垂眸望着放在包包上的双手。痞子三再了解不过,她这是在害羞。多年前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没少看见她露出这样羞涩的举措,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再也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呢?回忆一幕幕浮上心头,越是忆起过往,就越是对秀儿感到愧疚。秀儿低垂着脑袋,望着无名指上的闪烁,羞涩地说:“他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是他的父亲一手拉扯他长大的,他父亲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可能都是农村出来的,他父亲也算挺喜欢我的,还把宝宝当亲生孙女一样对待,至于他……”她顿了顿,脸颊上的红晕愈发鲜艳起来。继续说道:“我刚认识他那会,他和妻子正在办离婚,所以他不介意我结过婚,而且他和他妻子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因此他是把宝宝当作亲闺女看待,论照顾宝宝,他比我还在行,而且他还是一厂之长,所以经济还算不错,在易城有房有车有工厂,也算不错了。”
最重要的,还是真心对她好。和痞子三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认为家务活和照顾孩子都是女人该做的事,甚至赚钱养家也很正常,在乡下的时候,她母亲也是边背着孩子边下地干活,因此和痞子三生活的时候,她没有半点怨言,心甘情愿地操持整个家。直到遇见了那个男人,她才知道什么叫“女人是用来宠的”,才知道一个家如果只有一个人在费心维持,不能称之为家。听到秀儿这么说,痞子三心里也不知该悲还是该喜,交叠的双手互相揉搓着。“好就好,好就好……那我也能放心了。”
“嗯。”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多年未见的两人再次碰面,竟不知该说什么。提过往?那是两人心里的一道疤,揭开只会让两人都伤痕累累。提现在?痞子三的脑海里全是秀儿身上昂贵的饰品光芒,两人现在的三观截然不同,而且他也刚出狱不久,和社会脱节了四五年,按照以前的那套看法和秀儿谈时局,只会让秀儿更反感他。空气中漂浮着尴尬的味道,痞子三没好意思抬头去看秀儿,眼神一味地落在桌子上,上面有窗户折射进来的斑驳光点。良久,他半感慨半轻笑地打破沉寂:“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过去的几年里我天天都希望你能来看我一眼,现在看到了,却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要不,你继续给我讲讲你现在的情况吧?”
碍于痞子三有前科,秀儿没敢和他透露更多现状,只是凝视着他有了些皱纹的脸。“我看见新闻,知道你自首了,所以就来看看你。”
“原来是这样……”他叹了口气,随后无奈地摇摇头。原来当好人的感觉是这么美好,当初为什么就年少气盛呢?“对了,我……”秀儿再度陷入犹豫,有些惧怕地看着痞子三,好半晌才横下心来。“我把宝宝的户口迁到了我的户口下,也跟了我的姓,这样上学会比较方便……”她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落入痞子三的耳里,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痞子三脸上每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要是发现他生气了,好做离开的准备。当年痞子三的暴躁脾气她见识过不下百回,心里早就有阴影了。没想到痞子三只是眉头一皱,表情呆滞了几秒。旋即他的眉头舒展开来,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松开,视线也终于离开了桌子,直视秀儿越来越年轻貌美的脸。他艰难地露出一个违心的笑容:“好,好,都依你……”话语中的悲凉和痛心不难听出,然而现在的秀儿不想再陷入过去的黑暗中,硬着心假装听不出来。一旦心软,就会陷入周而复始的噩梦中。“我想,你也应该没有和宝宝提起过我这个爸爸吧?如果是这样,往后你就告诉她,他爸爸是一个超级大英雄,在工作上出了意外去世了,但爸爸在生前很爱她……”说着他的喉头便哽咽了一下,声音逐渐变得沙哑。对,父亲应该是这样子的,是给孩子撑起一片天空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妻子最温暖坚实的避风港,而不是把孩子扔上赌桌的丧心病狂赌徒。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呢?为什么人非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呢?“这……”秀儿不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么说的话,也就意味着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喊他一句爸爸。眼中有着明亮的湿润,他笃定道:“既然宝宝不知道她爸爸还活着,那就不要让她知道她有一个坐牢的爸爸,这样对她来说会更高兴,也不会被学校里的其他小孩子嘲笑,这样做,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