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我不走(三更求粉红票) 就在此时,长天掌中却滑进来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大过年的,不宜见血。”
她低笑道,“我岂会和一个凡人争裳?”
感受到她温热的肌肤相贴,他的杀气果然就为之一缓。 宁小闲慢慢从他手里抽出锦裳,塞到地上那女子手中,淡淡道:“还你罢,快些离开。”
这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才能从发怒的巴蛇手中将衣服硬取出来了。 这女子似是知道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勉力站起来,面色仓惶地蹒跚走出,哪里还敢回头再望长天一眼? “不过是件普通衣服罢啦,大过年的何必伤及人命?”
她仰头望着长天,明眸皓齿,笑得心无芥蒂,暗中却传音道,“呆子,有你陪着我游逛就够啦,一件衣服打什么紧?”
她以前从未这样称呼过他。长天一怔,俯视她温润平和的眸光,杀气不自觉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趁他这微微失神的功夫,宁小闲已经拉着他往门口走去,他居然也被拉动了。 两人正要走到门口,里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神君大人,请留步!”
这个小城里,居然有人能认出他?长天的脚步顿住,回身望去,只见柜台后头又走出一人,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面貌普通,五官和女掌柜倒有两分相似,正笑得谦逊而恭敬,手里捧着个锦盒。 长天也不说话,只淡淡望着他,询问之意明显。他和宁小闲都看出,这人有修为在身,虽然在他们看来并不深厚,但也进入了金丹期。多数修士终身都卡在成丹这一关,他这个年纪就能闯过,天赋显然也很不错。 这男子自不会介意,长长一躬鞠到底:“我姓韩,名子正,忝为集锦轩少东。”
他指了指身边的女掌柜,“这是舍妹韩凌儿,她太过年少,办事糊涂,还望神君恕罪。”
韩凌儿被他这样一说,微微噘嘴,露出小女儿态。 宁小闲眼看这对儿兄妹,哥哥入了仙途,妹妹却只是凡人么? 韩子正把手上的盒子往前递出:“方才之事,子正已看在眼里,是集锦轩办错了,坏了两位的心情。这件清羽裳乃是镇店之宝,就当是集锦轩送给神君大人的赔礼,如何?”
长天不接,只讳莫如深地盯着他道:“你怎知我是谁?”
被他的金眸锁定,韩子正额上都见了汗,却仍是微笑道:“三年前在中京,大人大发神威、轻斩百人的情景,子正记在脑中,不敢有忘。”
是么,这般巧,三年前他也在场?却见韩子正转头对宁小闲恭声道:“这位一定就是宁姑娘了。普天之下,能和神君大人比肩而立的,也惟有宁姑娘一人而已。”
他这马屁拍在了痒处,长天虽知他在奉承自己,却也觉得说不出的受用,面上神色就略有缓和。宁小闲却是嘴角一勾,笑吟吟道:“韩少东家果然是正经儿的生意人,难怪集锦轩的买卖遍布中部。”
纤手前伸,去接锦盒。 盒子离手,韩子正就松了一口气。这神君的威压果然太骇人了,他运起全部灵力,也不过抵住了令身体不发抖罢了。想到这里,他佩服地望了宁小闲两眼,他光是在恐怖的神兽面前站上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然快要脱力,真不知这姑娘如何日日相伴在他左右?他方才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这姑娘只握住了神君的手,就挽回来一条人命。难怪她会被人那般记挂…… 他正思忖间,恰对上长天警告的眼神,立刻低眉敛目,不敢再有异样的神情。 长天瞪过了他,就将目光转到宁小闲身上。只见她打开锦盒,面容就浮起一丝惊喜,于是他立刻知道了,盒中的衣物,必然要比方才的锦裳更令她喜欢。 即使以宁小闲的眼光,这套流云广袖的衣裳也是好看的。底色虽是粉红,却是上禙轻粉,下裳水红,诃子、腰封和蔽膝皆作淡金。她伸手抚了抚,面料似缎非缎,在店内的灯光下,仍似有光华流转。 韩子知机正解说道:“这是云丝织就,天生的粉彩。”
他这样说出来,旁边的韩凌儿脸上都有了艳羡之色。云丝并不是普通的蚕丝,而是南岭一种奇特的蜘蛛——彩云蛛所出。这种蜘蛛每只大概有拳头大小,以捕鸟为生,性格凶猛、数量稀少,它吐出来的白丝并不能制衣,只有腹中食指指尖大小的一团色囊,里面储存的水液经过特殊方法的洗涤之后,能剥离出纤维般的细丝。这丝线天生就是粉红色的,比人工着色不知道要生动多少倍,漂亮若天边云霞,却比钢铁更加坚韧。 这盒中的衣裳,少说也要一千余只彩云蛛的水丝精华才能织出,手笔不可谓不大。 看着她的眼神,不待她开口,长天已经道:“去试试吧。”
声音中带着两分宠溺,他家小乖喜欢什么,就该有什么。 她去试衣这段时间,长天倚着柜面,状甚放松,看起来不再那般威严不可近。韩子正忍了一会儿,还是出声攀谈道:“大过年的,神君大人怎会带着宁姑娘来松江城这等小地方?”
长天却扫了他一眼:“堂堂金丹期修士,怎会在这里卖衣服?”
韩子正微愕,摸了摸鼻子赧然道:“这松江城内的集锦轩,是韩家祖辈相传的产业,目前也是家父操持,子正只有过年归家了,才帮着照拂一二,平时是不敢耽误功课的。”
语气中不知不觉地带上了晚辈对长辈的恭敬。 长天深深望了一眼:“这衣服当真是这儿的镇店之宝?”
韩子正只觉得心脏忍不住要突突乱跳:“他怀疑了。”
他强运灵力将周身异样都压了下来,肃声道:“是!”
随后就感觉身上压力骤减。 原来是长天移开了目光。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韩子正心中苦笑,神君大人身边这位置看起来风光无限,却也非常人消受得了的。 这时,货架后方转出来一个人影,声音中带着两分忐忑:“怎样?”
这自然是宁小闲换好了衣裳,缓步走出来,堂中三人顿觉眼前一亮,满室增辉。粉色原本略带三分轻浅,然而穿在她身上,浮荡之气竟然一扫而空,只有清爽利落,以及说不出的妩媚。 宁小闲肤质细白,这粉色的衣裳更衬得她俏若三月之桃、清若九秋之菊。金色腰封远超过普通尺寸,达到了巴掌宽度,却更勾勒出纤纤细腰,盈盈不堪一握。披在肩上的绡衣更显出脖颈曲线优美,下颌纤婉动人。 她清丽的面庞上,有着再也隐不去的光华。长天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胸口如被重物击中,心脏都无法抵制地多跳了两下。他心爱的女子盈盈立在那里,仿佛什刹花海中走出的女妖。这衣服似是为她量身订造,将她全身的优点都发挥出十成,当真是换了谁都穿不出这般效果。 奇怪了,集锦轩随便取出来的一件衣服,就能如此贴合她? “好看么?”
她没听到回答,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真漂亮!”
这却是韩凌儿的真心称赞了。宁小闲看向长天,却见他眸色转为暗金,直勾勾地盯住自己,那神情像是看见了落入陷阱里的猎物。 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冷噤,白了他一眼,赶紧反身进去换回原先的着装。 待韩子正将这新衣重新包好,长天丢了一只玉瓶给他:“结婴丹,冲击元婴境界时,可提升四成机率。”
韩子正顿时满面喜色。普通的结婴丹最多也只有提升两成的功效,长天信手拿出来的,却是四成!这可不止是翻倍的概率啊,要知道修士在结婴的过程中若是失败了,除了承担巨大的身体痛苦之外,还要遭受神魂受损的惩罚。魂魄受了损害,可比身体的伤势更难愈合。 不听他反复言谢,长天反手将锦盒提起,对宁小闲道:“走吧。”
有这件衣服打底,她再逛起街来神情就轻松惬意了,随后又置办了几身衣物。至于长天,他身上的衣物都是真身蟒皮所化,变化随心,况且也不愿沾碰凡人物品,所以遛了两圈下来,宁小闲也只能给他买了一支束发用的白玉簪。 哎,她怎么也砸出去好几百两银子买东西,长天将小山一样的货品都丢进储物戒,仍旧两手空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宁小闲自行脑补了一下他帮她拎着大包小包、充当移动购物车的“买买提”场景。 哎,那画面果然是充满了违和感啊,真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长天看她面上窃笑,茫然摇了摇头。逛一逛街,花出去一点点银子,就能令她高兴得意成这样?女子这般天性,他从来也理解无能啊。 这般磨迹到下午,挨家挨户都在准备年夜饭了,路上行人已经少得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沿街店铺更是多半都关掉了门面。她这才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回去罢。”
凡人这几日在家都忙着去尘秽,净庭户。而有妖侍们在,桐棱小筑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她拿出刚买的桃符,让人挂到门首上去。 这个世界不流行春联、春帖,民间在新年到来前,悬在门上的仍是桃符。这是用桃木刻成的神像,用以御凶鬼。《典术》云:桃乃西方之木,五木之精,仙木也。所以能够厌伏邪气,制百鬼。简单地说,就是可以辟邪啦。她还特地问过了长天,发现传言竟然不虚,桃木符的确有这个功效。可是—— “有我们在,还需要辟邪?”
长天和隐卫们的表情都很不解。什么样的邪物敢撞进这满是妖怪的屋子啊,尤其神君还在此亲自坐镇? “嘿嘿,习俗嘛。”
她只能干笑。 “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随她走进书房,看她将新买的蟠桃童子摆件放到博古架上。 “天黑之后就要吃年夜饭啦,过了子时还要吃饺子。”
她拍了拍手,“我去看看厨房做好了没。”
“不急。”
他拉住她的手,“我有事与你说。”
她不安地扭动一下,却发现他剑眉颦起,薄唇紧抿。她只在他翻阅战报时见过这样的神情,顿时连带得心下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他伸手抚着她后背上丝滑的长发,沉吟了很久才似下定了决心道:“小闲,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他们做过的约定不少啊。她想了半天:“你指的是哪个?”
他附在她耳边低语:“最初的。你刚刚得到神魔狱的时候……” 她的杏眼蓦地睁大。 她怎么可能忘记?她第一次踏进神魔狱,遇到这只俊美无俦的妖怪时,他们就作过约定,他可以送她返回华夏,代价是她要帮他求得自由,脱离牢狱之灾。 这也是她所有艰难历险的开端。 她瞪着他,只说了两个字:“骗子!”
长天奇道:“为何骂我?”
宁小闲嘟起嘴,气鼓鼓道:“你还好意思提!当时我只是一介凡人,什么也不懂,才和你作了这约定。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若没有标识,你就算有破开虚空的能力,也根本不知道我的世界在哪里!”
这个玄幻的世界,和她原本生活的世界,只不过是大千世界中的两个。这浩瀚的宇宙中到底存在多少个世界,谁也说不清,大概就如满天繁星,数不胜数。 最关键的一点,彼时长天又没有她原世界的空间座标,根本无法定位她来自哪里,这就像GPS再牛气,接收不到卫星信号一样没办法工作。就算他能一刀斩开虚空,鬼知道黑洞的那一头连接的是哪一个未知世界,说不定还溜进了沦陷中的白玉京呢! 长天白玉般的面庞上浮起一点点红晕,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当时我与你只是初识,并不信你真能救我出来……”即使以他的脸皮,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当时这小姑娘溜进了神魔狱,他所想的不过是让她陪他说说话,打发一下数万年来的寂寞罢了。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谁相信她能助他脱困?他许下承诺的时候,原本就没有多少真心。 可是,她居然当真办到了。他们的约定,她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那一部分,以生命为代价。这样的恩情,他要如何偿还? “所以你就骗我!”
她恨恨地盯住他。她虽然与他做过约定,但事后想想自己与他并不熟悉,这家伙又是活了好几万年的大妖怪,论奸滑狡诈,她怎么是对手?只是她当时太过弱小,唯一能倚靠的力量就是他,即便心里隐隐有这样的念头,也只能强自压下,劝说自己相信他。 “算不得骗。我当时想,若你当真、万一能将我救出,我必会另寻法子报答于你,像我这样的大妖,满足凡人的愿望岂非很简单?破开虚空并不难,或许当我道行更加深厚了,能研得带你回家的办法呢。只是,那恐怕又得千百年后了。”
哪知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就算能送她回去,也舍不得了。 她气得胸口起伏:“千百年,你还好意思说!千百年后,那个世界还有任何我怀念的东西么?”
说不定那里已经像科幻小说里所述的,变成了危机横行的末世呢。 呸,她脑洞也太大了吧!拉回正题。 长天知道理亏,将她箍在自己怀里,低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咬唇不说。他不提也就罢了,一提起这事,她就觉得心梗。被心爱人所瞒,谁能不郁闷啊? 长天轻轻晃了她两下以作催促,她才心不甘情不愿道:“在龟仙人那里。当时你得了龟珠之后就闭关了,我找机会向他请教。龟仙人很忠厚,他虽然说得隐晦,但我还是听明白了,你根本无法送我回家!”
事后她也想明白了,若是长天或者白虎这样的妖怪能够随便破开虚空,跑到别人的世界里去,那么以他们浩瀚无匹的神力,恐怕她的世界早就被破坏殆尽了吧?! 她声音中的委屈,听得他心中一疼。这丫头,原来早就知道这个约定无法兑现,为什么一直不说,为什么还尽心尽力地替他寻求解脱之道?他将她抱得紧紧地、紧紧地,轻声道:“为什么?”
这话问得没头又没尾,但她一下子听懂了。她嘟嘴不说话,脸却是渐渐红了,最后赌气道:“不为什么!”
她要怎么回答?她那时便喜欢他了。知道自己回不去,说心中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当时她便分明地猜到了长天的想法,可是能陪在他身边,也……也没什么不好。再之后,虽知他有不尽不实之处,却也仍是情根深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自拔了。 这些古怪事物,谁又能说得清楚? 长天终于叹息道:“对不起!”
一听到这三个字,饱满的委屈反而自心底浮起,鼻子开始发酸。她瞪大眼用力眨了眨,想将泪水眨了回去,不意长天却俯下俊面贴着她的脸,轻声道:“我错过一次了,不能再瞒你第二次。小乖,你是可以回去的。”
她顿时听得樱口微开,连委屈和流泪都忘了,呆呆道:“什么?”
长天抿唇,好久才长吁了一口气道:“服下道果之后,我的悟道方式乃是周游三千世界。其中便有一个世界,与你曾经描述的很像,凡人比这个世界的更加弱小,却独霸了天下,许多人都生活在高大的楼宇之中,路上奔跑的也不是马车,甚至那世界的灵力都很稀薄。”
他嫌恶地皱了皱眉,“空气糟糕透顶,妖族所剩无几。”
“不过我记下了那里的方位,若是折损三千年道行,的确可以破开虚空,斩出一条通往那里的道路。”
他一字一句道,“我可以送你回去。”
她抓着他胳膊的手都有些儿发抖:“当真是我生活过的世界?会不会只是很相似罢了?”
长天看着她,眼底有复杂的情愫,却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城市的名字。 她面上的表情凝滞了,只有两行泪珠淌了下来。即使以她现在的心境,也不由得语带哽咽:“真的,真的便是华夏!”
她再忍不住,搂住他脖子,埋首在他怀中簌簌流泪。 这么多年了,即使自身修为节节升高,她也只是飘泊异乡的无根浮萍,始终没有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她心里,还装着自己出生的那个小城,哪怕那里的生活单调又枯燥,哪怕她从来都是孓然一身,可那又如何?那里始终是生她养她的故乡,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就会想起她曾经埋耗在故乡的青葱岁月。 独在异乡为异客。这般孤单寂寞,格格不入的感受,这世上又有谁能体会? 长天轻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很久之后,当她抽泣的声音慢慢变小,他才怅然开口:“小乖,你想过没有?若是去了那边,你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她顿时一噎。 她怎么会没想过呢?以往觉得他无法送她回家时,她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我,当真回不来这里?”
她知道自己有点儿贪心,所以越问越心虚,“你不能再将我带回来?”
这么劈上一刀就要三千年道行,他想将她带回,就花费六千年……她是不是太任性了? 他摇了摇头:“破开虚空离开的人,从来没有再回来过。我没做过这样的事,不清楚能不能第二次再斩开同样的空间,将你带来。”
她顿时愁眉苦脸。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此事两难全。”
长天叹息道:“小闲,你可想好了?”
“我……”她支支吾吾。她好想回去看看,可是若让她从此离开他身边,再也见不着他,她是万万不愿的呀! 她居然在犹豫!长天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就将埋在他怀中的小脑袋瓜子挖出来,抬起她的下巴迫她直视他,声音有三分沙哑:“小乖,留下来罢。”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那双光芒四射的金瞳离她不到两寸距离,她被其中的神光灼得神智都要昏沉,赶紧摆头,想离远一些。不意他牢牢按住她后脑勺不让她移动,反倒更加靠近她,轻启薄唇道:“为了我,好么?”
他们挨得这样近,他长而卷翘的睫毛几乎都要碰到她面上的肌肤,一向清冷的凤眸含情,其中有无数细碎的光点闪烁,仿佛阳光照耀下的海面,耀眼得令她只想熔化。 若去除了满身的寒意,这男人实在比妖孽还漂亮。 她想重拾七零八落的理智,滞然开口:“我,让我想想……” 他的吻很温柔。 她眼前浮起另一个时空里亲人的面庞,浮起了往昔上学、读书、考试的生活,却遥远得似乎变成了上一辈子的记忆,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渐渐都有些看不清楚了。 她在那个世界里还拥有什么?继续普通人的生活么? 耳边他醇厚的声音一直在低低重复:“别走,小乖,别走……” “别丢下我。”
他在她耳边叹息着说出这句话,暗含着她从未听过的祈求和痛苦。 他是她的长天呀!她的心里一会儿酸苦,一会儿沁软,一会儿又有甜蜜浮现。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慢慢淌出了泪,终于低声道:“我不走。”
伸臂环住他脖子抱紧,潸然泪下,“长天,我只有你了。”
这话说完,她心中突然一阵轻松。 这一夜两人交颈而卧,直至午夜子时,清脆的更声敲响,将她从昏沉中唤醒。 新的一年到了。 长天望着她,一夜无眠。 他怎么会放她走?他生平重诺守信,然而只有这一桩,哪怕是毁诺,他也必会将她绑在身边,她休想离开。这傻丫头不明白,从一开始她就没得选。 ##### 大年初一,小雪初晴。 长天仰躺着,双臂枕在脑后,望着窗外透进来丝丝缕缕的光,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她既是自愿留下,那么他就不算毁约。这样做虽然有些卑劣,但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留住。 被子动了动,他轻拍一下: “快到巳时(早上九点)了,还不起身?”
“不要。”
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带着浓浓的渴睡的味道。 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发现自己被小八爪鱼紧紧箍住了,一时哭笑不得:“凡人过年,就是窝在被子里睡大觉么?”
好吵,让不让她睡觉了! 长天看到被子下钻出小而秀挺的鼻尖,然后是红润的嘴巴,俏面上似是感觉到外头的强光,黛眉颦蹙。这样子,真像刚出洞的土拨鼠,他忍不住一阵轻笑。 宁小闲闭着眼,终于回答道:“不是,要走亲访友。可是我们在这城里又没熟人可以拜访,当然只好睡觉啦。啊!”
她轻轻棰了他一下,“昨晚的年夜饭都没吃呢!”
浪费了厨子一下午的功夫。 “原来是无事可做。既如此,起床再做一会儿功课吧?”
他好心建议。 “不要!谁大过年的做功课啊?凡人的孩子这时候也不进塾的。”
她吓了一跳,勉强睁开眼睛。 这时远处的喧嚣,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宁小闲皱眉道:“外头为啥那么吵?”
桐棱小筑在闹市中隐得很深,若非外头锣鼓震天吵得厉害,声响也不会传到这里来。 婢女匆匆走到床边,轻声道:“外头在踩街呢,庙会快开始了。”
宁小闲一下子清醒过来。松江城每到大年初二都会在香祖庙外举办庙会,这是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可算让她赶上好玩的了! 慢着,这就到初二了?和长天在一起,日子就过得天昏地暗啊。 她暗啐了一口,爬起来梳洗。 长天从外头走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他顺手从婢女手里接过篦子,帮她梳发。她的青丝乌亮漆滑,只需轻轻一梳,就顺滑整齐,又有淡香扑鼻。 宁小闲闭上眼,享受梳齿温柔扫过头皮的感觉。不管是按摩还是梳发,长天都能无师自通,用力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这家伙不去当按摩工真是太可惜了。 婢女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宁小闲咬着唇,终于还是忍不住红着脸问道:“长天,我的身体有古怪对么?”
他手上动作不停,低沉的声音让人安心得很:“哪里古怪了?”
前些日子,她发现乙木生长之力的异状时,就大吃一惊。这力量只在第一次行功时滋长,也真称得上是懒惰得要命的力量。不过连长天都弄不明白的事,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必要去耗精力了。想不通的事就不想,这一向是她的优良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