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况在战斗中也不知发生了多少幕,原本死去的广成宫修士突然站了起来,扑向毫无防备的同门,刀剁剑削斧凿,仿佛双方之间没有同窗之谊,反倒是深仇大恨一般。转眼间,渊善军又有七、八十人受伤。 对清醒着的人来说,谁忍心往熟悉的战友身上挥刀?偏偏最憋屈的是,哪怕见着了这些行迹古怪的人挥着武器砍来,谁也不敢妄自还手。哪个人在军中没朋友、没关系?并且仙派之内还是个最讲等阶和礼法的所在,你剁了他的脑袋下来,焉知过后没人怒气冲冲地来找你秋后算账? 卓尔秀眼见手下打得束手束脚,一口老血憋在肚子里险些出不来,不由得提气怒喝道:“他们已是行尸!你们忍心见到同伴尸身被这样亵|渎?将他们的脑袋剁下来!”
这事儿,总得有人出面担责。渊善军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闻言精神一振,果然去斩这些行尸脑袋。后者复生后虽然力大无穷,被他抱住了的人难以挣脱开来,可生前的神通却是一样也使不出来,徒然变成了肉搏的机器。 两百多具行尸,顷刻间就有一百多具被斩下脑袋。不得不说,卓尔秀这法子切中要害,无头的尸体直接扑地不动了,广成宫众多修士欢呼一声。此时稍有点儿头脑的修仙者,也明白对方居然有操控死尸攻击生人的本事。这种邪门的术法在南赡部洲上很是罕见,只有法力低微的天师有些儿赶尸的花招。修仙修仙,修的首先就是体质,所以修仙者对于身后遗体均极尊重,这时就盯着不远处的黑衣人分外眼红,打算将战线再推回去,将这些亵|渎了同伴尸首的家伙活活打死。 这时被层层拱卫在中央的黑衣人突然喃喃念了几名法诀,正和广成宫修士纠缠的几十具行尸身形一僵,还未等级方剁下自己脑袋就轰然爆炸! 修仙者死后不久,身体当中还有力量未完全消散,多半就储藏在金丹、元婴之中。黑衣人控制着这些尸首自爆了金丹或者元婴,这样的爆炸威力比不上神魂自爆,却也足以给猝不及防的广成宫修士美美喝上一壶了。 场上一时血肉模飞,就这么一瞬间,广成宫方面又被炸伤炸死了一百多人! 而后随着黑衣巫凶的念诀,地上的死尸又被唤醒,重新投入了战斗中去。 看到这里,宁小闲就道:“这场仗没那么快打完了。”
这不是她的结论,而是长天的。此刻他通过魔眼观察这里的战局,认为这里大概要进行加时赛。渊善军派出去的队伍的确将要源源不断地返回来,对蛮人形成合围之势。可是蛮人也有自己应对的手段,首先他们的单体战力甚是强悍,加上黑衣巫凶还能操控对手的尸首御敌。要知道战斗越是进行下去,战场上的尸首必然是越来越多的,这也意味着蛮人可以唤醒的行尸越来越多。 在上古时期,这种被称为“舞尸术”的术法一度盛行,和蛮人激战的对手往往发现,打到最后己方战友越来越少,而敌人却是越来越多。 对于任何人来说,眼睁睁看着同窗、好友、袍泽死后仍不得安宁,被操纵着来对付自己,也是精神和情感上的双重打击。 渊善军也不愧是久历沙场的队伍,见机不妙即改变了策略。幸好巫凶们唤醒行尸也需要耗费一定时间,所以一旦有同伴死去,广成宫即将尸首抢下来运回后方。这样避免了同伴在死后还要被蛮人亵|渎,于活人来说也多了几分安全。 可问题在于,这样势必要耗费更多人力精力,在战斗中分心会有什么后果,连最初级的筑基期弟子都知道,所以场中的形势反而变作了胶着状态。 宁小闲突然道:“对方的首脑,在那里。”
大家顺着她纤纤玉手所指方向,果然望见蛮人大后方果然还站着几个黑袍人,和前方的巫凶衣着颜色相类,所以很容易被忽略过去。这一辨认出来,众人立刻就觉出这几个人身上云遮雾撩一般,其面貌和真实修为居然不能被看透。步天成和七仔倒也罢了,宁小闲和白擎相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见到了讶色:他们均是渡劫前期修为了,此刻运足目力去探别这几个黑袍人,神念却似被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面。 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的修为哪怕和他们不是一个路子,却也是相当深厚! 七仔突然道:“我们要去帮忙不?”
此时横亘在众人面前的难题只有一个:要不要加入混战?若是要,下去之后帮着哪一方呢?莫看现在隐流和朝云宗的敌人是广成宫,可是谁对蛮人也没有半点好感哪,再说能劳动这些家伙跑到深山老林里来的东西,身价自不待言,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东西落入蛮人手里罢? 所以众人都看向了赤必虎,因为他是这支援军的主帅;而赤必虎却看向宁小闲,露出征询之色:“以您之见?”
这句话所说的对象,并不是宁小闲而是长天,因为他知道经由宁小闲之口传达出来的,才是长天的意愿。 可惜的是白擎不知道这其中诀窍,心里暗暗不齿:“隐流忒也胡闹!这等行军打仗的大事,居然交给一个小姑娘来决断!”
宁小闲眨了眨眼,显是与长天正在沟通,过了几息才道:“现今的敌人是渊善军,人要杀,将要擒,东西我们也要拿到手。不过目前两虎相争,我们何妨隔岸相望?”
赤必虎恭敬应了声“是”。 宁小闲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不若我们再助他们一把火?白掌门,横竖这里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来,我们先去罗浮村救援罢?”
她说得没错,与其留在这里观战,的确不如前往罗浮村。哪怕底下打得一片眼花缭乱,宁小闲也没忘了黑锋军此行的初衷,就是要将朝云宗这几万人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