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不知道姚女士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我再细心一些,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如果姚女士真的如我想的那样,对乔炳连心灰意冷,那么,早在乔炳连毒打我的时候,她就应该站出来提出离婚。可那时候,她没有。当时,我将一切原因都归结在钱上,我总觉得她不肯离婚是害怕一个人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真相,她说她爱乔炳连。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会狠狠讽刺她一番,这年头了,居然还会有人相信爱情?但现在,我不得不相信。因为就在前几十分钟,我被关到面包车上,在突然想起失踪的靳寒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不听我使唤了,那种无穷的恐慌,竟然已经超过了对自己本身的担忧。我蹲在空荡荡的客厅,痛苦地抱着头,靳寒现在会不会也和我一样,疯狂地担心着我?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砸在光洁的地面,这种被至亲背叛的感觉就如同跗骨之蛆,一下一下钻着心和五脏六腑。我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什么女人结了婚,会宁愿容忍着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捻三惹四,就是不肯离婚。——乔炳连也许是真的到了穷途末路,家里的几幅山水名画都消失了,晚上是姚女士亲自做的晚饭,至于王妈,我想,已经被辞退了吧。我和姚女士坐在长桌的对面,谁也没说话,饭桌上只能听到几声筷子与碗碰撞的声音,我埋头大口大口往嘴里吞着饭菜,我要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跑。吱呀。“我的拖鞋呢?”
乔炳连粗嘎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安静,几乎同一时刻,我看见姚女士小跑着到门口,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凉拖出来。“昨晚你喝醉酒回来,在门口吐了,拖鞋全被吐脏了,今天我拿去干洗了,明天就能拿回来,你先将就着。”
“滚开。”
乔炳连似乎很不耐烦,他一脚将姚女士踢到了旁边,嘴里不干不净的,“还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呢!鞋子脏了自己不会洗?你给我听着,老子现在没钱给你,你要是敢再乱花,看我不脱了你一层皮。”
啪。我将筷子摔在桌上,“没能力养老婆,你还有理了?早干嘛去了,正妻都养不起,还学别人养外室?”
尽管先前姚女士对我说出那样的话,但看到她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低声下气,我还是做不到坐视不理,也许我真的永远学不会容忍,同样也见不得别人容忍。乔炳连看到我,像是在意料之中,他松了松领带,走到桌前坐下。而姚女士则顺从的去厨房拿碗盛饭。这些事情原本都是应该王妈来做的,可现在全落到她的头上,我不敢想象,一个从来没做过家务,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居然到了中年,要学习自己做饭、洗衣,做一切繁杂的家务。“乔西,我不想和你吵,从现在开始,你哪都不用去,就乖乖呆在这里,等着李云飞上门来迎娶你。”
乔炳连端着饭碗,夹了一块红烧肉吞进了嘴里,于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都沾染了一股油腻恶心的味道。我强忍下想要掀桌的冲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是谁的意思?”
他眯着眼斜视着我,冷笑了一声,“这些轮不到你来管,你乖乖准备待嫁就可以了。”
“我要见李云飞。”
尖锐的指甲掐进手心,对于他和李氏集团之间蝇营狗苟,我是丝毫不知,只有见到李云飞,我才能问出点东西来,“我都要嫁给他了,却一面还没见过,说不过去。”
“你还没见过他?”
乔炳连皱着眉,“不可能吧,我听说李家那小子去了D市的呢?”
他没有看我,但,显然,我这个要求并没有引起他的怒意,又或许是因为现在只有我可以救他,他对我的态度还算和善些。我低头默默地挑着碗里的两三粒米,“D市那么大,就算我碰见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行了行了,我待会儿打个电话,有空你们也是要一起拍婚纱照的。”
他皱着眉,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可事先警告你一句,别想玩什么花样,你要是敢把我的事给搞砸了,我可饶不了你。”
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我的心一阵一阵泛着冷意,就这样一个卖女求容的人,又怎么配得上去做一个父亲?更可恨的是,为何我的身上要流淌着他的血液?“我已经和简思的靳寒在一起了,你也拿了人家的钱,现在却要我另嫁他人?”
我咬着筷子,不动声色地在禁既的边缘试探。饭桌的上空似乎涌动着阵阵狂风骇浪,我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次我没有任何筹码,不说外面有两个壮汉,就是面前的乔炳连,我也是没有能力反抗的,我要捋清楚这一切,又不能触碰到他的暴怒神经。可出人意料的是,乔炳连并没有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朝我笑了笑,露出一口层次不齐的泛着丝丝黄意的牙,“我亲爱的女儿,你真拿我当傻子待呢?那些钱都是你打过来的吧,简思的股份会有那么好拿?”
听了他的话,我不自觉一顿,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你……”他将已经空了的饭碗递到一旁姚女士的手上,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对我说道,“你的那份所谓的股份合同,一传真过来,我就知道是假的了,堂堂简思20%的股份,一个月折现过来才三百万?哈,你在过家家呢吧。如果我真拥有简思的股份,你现在该嫁的应该是简思的靳总才对。”
说着,他就又笑了起来,眼角的三条皱纹几乎挤到了一起,“我就说,人堂堂简思的总裁怎么可能会看上你?不过,你自己愿意往卡里打钱,我总不能不收,你说是吧,好歹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收点利息了。”
“不过呢,”他起身走到面前,貌似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我的肩,道,“你这支潜力股也还不错,最起码能成为我和李氏集团的纽带。哈哈,这要是儿子,或许还起不到这个作用呢。”
说完,他就离开了。我忍着恶心,抬手掸了掸被他碰过的地方。呵,纽带?不如直接说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