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阿玉垂下头，脸上的表情很是失落，阿璋愤愤不平地说：“是啊，我们本来就应该在外面的。”
阿玉眼睛里含着泪，说：“也不知道阿爹怎么样了。”
小少爷家豪很好奇地问：“你们也有爸爸吗？”
阿玉含泪的大眼睛瞥了他一眼，没出声，阿璋呵呵呵了，说：“我们又不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除了爸爸，我们还有妈妈呢。”
家豪问：“那你们妈妈呢？”
阿璋也垂下头，她年纪越大，脾气越怪，喜怒无常的。但是只要一提起母亲，她的心里就沉甸甸的难受。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妈妈，是因为姐妹俩才死掉的。小少爷当时年纪太小了，根本看不出来姐妹俩因为自己的一个问题情绪都很低落，反而是一个劲儿地追问：”你们爸爸妈妈怎么不来接你们？我觉得你们不应该在这个马戏团里表演！“沉默了一会儿，阿玉才轻声说：”我们的阿爹在很远的乡下，到这个城里，我们是坐了好久车子，又走了很久的路才来的。阿爹一个人，又没有钱，怎么可能过来救我们呢？“阿玉慢慢地告诉小少爷自己和阿璋的遭遇，他这才知道，原来阿玉和阿璋当时是和邻家哥哥清一起，跟着一个洋人传教士来省城里的。她们原本抱着很大的希望，通过洋大人说的手术能够让两个人真正的分开，没想到，在火车上却遭了厄运。过去那时候火车的速度非常慢，要开好几天才能从县城开到省城里，在路上姐妹俩的情况非常特别，很快就引起了车子里乘客们的注意。万万没想到的是，其中居然有一个戏班子。这个戏班子并不是普通的唱戏的戏班子，戏班班主凶神恶煞，带着的几个凶兽动物都放在火车后面托货的车厢里头，他带的其他人都非常古怪。有只有五六岁孩子高，但是实际上已经四十岁的侏儒人。有两只手的肉都脱得干净了只剩下两根白森森骨架子的女人。还有什么罐子里的美人，这是最可怕的，罐子被驯兽师抱着，其实不算高也不算大，里面根本不可能进去成年人，顶多能放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但是露出罐子的头，确实一个年纪起码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说是罐中美人，其实不算很漂亮，顶多算得上秀气的五官，表情挺呆滞的。但是随着班主的号令，这个头居然能够表现出喜怒哀乐的表情，和她说话也能清清白白地对话。小少爷家豪看过这个表演，一开始觉得挺好玩。年纪长大开始懂事后，才明白，原来这个戏班子里的人根本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一个很残忍邪恶的古老行业，采生折割。用人为的手段来生造出各种各样的怪物，全国巡回式的去进行演出。看的人觉得很有趣，却不知道为了这点门票，有人可以丧尽天良。当时班主一看，火车上居然有真正的连体人，这可不是采生折割里生造出来的连体人，而是自然生下来的连体人，便动了心。细细打量了两趟，发现连体人很有特色，阿玉生的非常漂亮，一双眼睛尤其美丽。而阿璋和阿玉的外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样反而更好了。城里乡村，大把的人对审丑比审美更感兴趣。越是可怕丑陋的，他们越愿意发出惊叹声花钱去看看。所以趁着夜深人静，班主去做了点手脚。他原本走南闯北，手上的秘药是很多的。故意套近乎和洋人聊天，说自己对信教很感兴趣，果然得到了洋大人的信任，邀请一行人去餐车一起吃了晚饭。然后班主把迷魂药放进了一道汤里。番茄鸡蛋汤做的很好，酸酸甜甜的不但阿玉阿璋和清喜欢吃，洋大人也觉得合口味，都喝了很多下去。回到车厢就直接倒下睡着了。趁着他们都睡得稀里糊涂，班主直接叫驯兽师和小丑，三个人一起把两姐妹抬下车，提前一站开始巡回演出。阿玉和阿璋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居然被拐走了。拐走她们俩的人居然让她们穿着奇奇怪怪的衣裳，进行公开的表演。对于从小被讽刺嘲笑到大的连体人来说，这种当面的处刑实在太过残忍。阿玉根本不愿意做任何表演，阿璋则是挥舞着两个黝黑的大拳头，直到班主用他的拳头和鞭子好好教训了连体人姐妹一顿。他下手下的非常狠，训人就和驯兽一样，一开始要让野兽听话，就得下狠手，打怕，饿怕！让它们对他这个人产生不可抗拒的臣服心。那几天姐妹俩身上新伤烙旧伤，没有一处好皮肤，阿玉因为长得漂亮，班主觉得，作为一个招揽客户的门面，美人的脸和脖子，手臂的皮肤不能坏，对她下手还略有留情。对阿璋就不一样了。反正她丑，多几道伤痕也丑。不影响的。而且阿璋还倔，阿玉被打了几顿后，委顿下来，看人的眼神就带着怯生生的味道。阿璋则不同，一双大小不一的铜铃大眼突出来，盯着人的时候非常恐怖，她直勾勾盯着班主的时候，连班主都有几分心悸。吓死人，真是太丑了。一次打的狠了，阿璋直接晕倒了。晚上浑身伤口化脓，发起高烧，说着胡话。阿玉被吓坏了，哭着说：“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
她们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但是阿玉却只能背对着阿璋，她永远不能正面看到阿璋。阿璋迷迷糊糊地说：“我要是死了就好了。就再也没事儿了。”
阿玉哭着说：“你死了我怎么办。”
阿璋说：“大家都盼着我死，我知道的，我这么丑。”
阿玉哆嗦了一下，说：“不，你不丑，你是我的姐妹，我们生下来就在一起！你不要吓唬我，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的。”
阿璋苦笑起来。这一生都没有什么亲情和温情，阿玉总是被她拖累，她一直以为阿玉很讨厌自己。却没想到，阿玉对自己还有姐妹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