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安殿。临近午时。“太师,皇上宣召,您可以进殿了。”
“有劳公公了。”
范黎在吕春的带领下来到了刘天琪的寝阁前。寝阁前拉起了一道帘门,将觐见的大臣们隔在外面。自刘天琪入住御安殿以来,大臣们很少有能够当面见到皇上的。也只有时同光带去见面,亦或者刘天琪不在御安殿的时候大臣们方才能够见到圣颜。参见了皇上后,刘天琪问起来意。来时范黎已有心理准备,可现在要当面说出来,仍然感到忐忑不安。“臣是为燕王的事情而来的。”
刘天琪早有所料,故而没有出声。范黎等了一会儿,确定皇上是想让继续说下去,便说道:“燕王回京已经有半个月了,至今仍留在府邸,微臣愚钝,不知这是为何,特来向圣上请示。”
刘天琪的声音从帘子里传了出来:“你们这些朝中大臣,怎么就这么在意这个从外邦回来的王呢?”
范黎心中暗惊,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神色,做出不慌不乱的样子:“皇上,大梁与北辽战事未休,燕王深谙兵法,身经百战,为我大梁立下汗马功劳,若能让燕王参与兵事,运筹帷幄,与我朝大有裨益,或能就此扭转颓势,击退北辽人也说不定。燕王归来之时,北辽人甚至派出刺客要取燕王性命,足见其对燕王惧惮之意。”
刘天琪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一个燕王就能扭转局势?”
范黎道:“扭转局势的重中之重其实不在燕王,而在皇上。若能击退北辽,则青史上首功必在皇上。”
范黎这话抓住了刘天琪的心思。刘天琪感觉自己活不了多长,虽然有金丹续命,但也感觉到力不从心。而他在离世之后,最在意的后人的评价。倘若他在位时就击退了北辽人,那么史书上的记述就会漂亮不少。“朕为何召燕王回来,你们最好不要揣测。朕何时见他,见不见他,自有安排。你是闲着没事干呢,还是老糊涂了干不了了?”
“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范黎跪了下来。虽然被骂了,但他没有一丝怨气,因为他知道自己这趟没有白来。“你的罪过后再议,滚吧!”
“臣叩谢皇恩!”
范黎磕了个头后,便躬着身子退了下去。范黎走后,刘天琪很快就平息了怒气。他虽然病了,却也没有糊涂,他很清楚刘业的能力。他之所以没有召见刘业,除了因为在意时同光那番话外,还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和刘业的关系。此前他派李申去召刘业回来,说是主持大局,但以刘业的才智,因为察觉到他有禅让之意。现在他觉得自己能活了,又不想让了,但刘业未必不会争。他忌惮刘业与他争,所以才限制了刘业的自由。当然,他没有听人说刘业的人品和忠义,但在他看来,在近在咫尺的皇位面前,人品和忠义形同虚设。吕春看着刘天琪独思良久,便轻声提议:“皇上,要不召见燕王吧?”
他这时候敢说这话,也是因为看出了刘天琪有倾向于召见的意思。“召见燕王?”
刘天琪看向了吕春,眼中有些茫然,还没有下定决心,想要有人能够出他拿个主意。吕春只敢提议,可不敢做主,当即低下了头。刘天琪没了主见,索性就暂时不想这事了。……又是一日,燕王府。清晨,刚才厨房里出来的卫玲珑就注意到刘业又在打扫花园小池边的落叶杂草了。刘业很喜欢那一方小池,这一点卫玲珑是知道的,以前那一方小池是刘业最常待的地方。其实那也不算什么别致布局,仅是摆着几块岩石,中间栽了几丛石竹,竹子下面放了几个石头做的墩子而已。不对,刘业只是在打扫的话次数也太多了吧?将时间浪费在没有必要重复的事情上可不是刘业的作风。这其中或有猫腻!带着怀疑,卫玲珑悄悄向刘业走去。只见刘业时不时就朝着池子里看上一眼,他的注意似乎都在这没有结冰的池水里,因而没有察觉到卫玲珑的靠近。卫玲珑又想起这些天天气那么冷,但刘业却一直不让池水结冰,这是何故呢?这池子十分蹊跷。“找什么呢?”
卫玲珑突然开了口。刘业没有被她吓着,仍是看向池水。卫玲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池水并非一潭死水,而是流动的,像是地下涌出的泉水。就在这时,一个浮鳔浮出了水面。刘业立即将扫帚的顶部倒过来,用来捞那浮漂。卫玲珑看呆了,现在她才明白刘业并非坐以待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初让在修这个池子的时候,我让工匠做了一个引水的管子。这个花园的地势,比外面低了很多。”
“没想到你竟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当年刘业掌管着龙云密探这一秘密机构,府邸内自然修了许多机关暗道,用来和外界的密探们保持联系。刘业拿起浮鳔,便朝着书房走去,卫玲珑也跟了上去。“写了什么?”
在刘业看从浮漂里取出的小纸条时,卫玲珑迫不及待地问道。刘业看完后便递给卫玲珑。卫玲珑一看惊了,眼里浮现出愤怒和内疚的神色。纸条上写着:钱老板已自尽。对于纸上的内容,卫玲珑难以置信。钱自来富可敌国,用钱来买一条命应该不难,怎么会走到自尽这一步呢?再有,刘业早就和外界保持着联系,让钱自来自尽是不是他的主意呢?卫玲珑看向刘业,想要质问,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卫常乐。卫常乐和钱自来非亲非故,为何要为钱自来与刘业争辩呢?她没有对刘业生气。但她还是问了,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真有你的,居然能让牢里的人自尽……”她极力以轻松的语气说道。“或许他应该不必死的。”
刘业道,“可是他为了保全所有的人,才做出了这种选择。”
钱自来虽然是个商人,但却是个非常忠义的人。卫玲珑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将晋国的部分宝藏交给他打理。正如刘业所言,钱自来的死责任不在刘业,要论起来,只能算在秦洪等人的头上。“王爷,不能那些人白死呀。”
“我知道。”
刘业向所有人保证。……秦府。“这……这人还没有审问就死了,顺天府是干什么吃的!”
潘从严坐不住,来回踱步,非常气愤。钱自来的死讯刚刚传到了秦府,秦洪立即召集一众心腹商议对策。潘从严、汤星洲、袁庆、晁立悉数到场。秦洪坐在躺椅上,看着众人为此争论并出谋划策。大家一致对钱自来的死感到可惜,因为钱自来一死,就不能威胁刘业了。秦洪注意到晁立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便问晁立怎么看待此事。其他人都停止了争论,向晁立看去。晁立站了起来,向秦洪一揖:“请问恩师,两位皇子的课业,燕王可有给出评判?”
秦洪:“我下午就去一趟燕王府。”
晁立:“那就先看燕王如何评判再决定不迟。燕王若是站在宣王这边,钱自来死就死了;若他要与恩师为敌,就找人参他一本,就说他有通敌的嫌疑。虽然没有证据吧,皇上多疑,也许会一直软禁燕王,更甚者,要来燕王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洪听了晁立的分析,夸赞他是一针见血。“就这么办!”
他掷地有声地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