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道,“我与百里大人不在,那搜查单还不是你签的?若是真要问责,怕是你也脱不了干系。”
郭永望道,“昨日我就劝沈捕头三思而行,可他却不肯听。他在我房内立下军令状,是否拿出来让各位大人传阅一番?”
“不必了!”
沈邵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案子是我擅作主张,与他人无关。”
郭永望不依不饶,“一句与他人无关,就能解决问题?你率人查封怡春楼,一举一动,代表地是我们三法司衙门,是朝廷的法度,这件事不是你说抗就能抗下的。”
众人陷入争议之中。有人主张既然搜查程序合法,那就据理力争,也有人认为三法司衙门衙门太小,得罪了安乐公主不是什么好事。最终,百里永志发话,“取消沈邵捕头之职,暂停其职务,等待接受调查。至于何正德,只是个杂役罚俸仨月。”
沈邵见大局已定,交出捕快令牌,摘下了帽子。“散会!”
百里永志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离开,唯独将沈邵、何正德留了下来。沈邵道,“总捕头,是我们办事鲁莽。”
百里永志道,“不,你们的怀疑不无道理。除了手谕,安乐公主还托人捎了一句话。”
“什么话?”
“要求尽快将卷宗交给大理寺,给疑犯夏安合定成死罪,尽快了解此案。本来一个歌姬的死又不是多大的事,却惊动了公主、大理寺,托关系送话头,所以,这个案子,定有蹊跷。”
百里永志道,“明日,这个案子将由扬州府衙会审,只有一天时间了。”
“大人尽管吩咐。”
百里永志道,“继续查。身为三法司衙门捕快,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我们白白食了朝廷的俸禄。”
追查曼陀罗之毒,没有了下文。强行搜查怡春楼,害得沈邵停职,案子陷入了死胡同。何正德道,“就算找不到真凶,我们只要找到证据,证明夏安合并非杀人凶手,一样可以救人。”
沈邵道,“没有目击证人,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个证据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不过,我们这几日的调查,也并非一无所获。夏安合如今被关押在三法司衙门大牢,我们可以从他身上入手,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
两人来到大牢,沈邵想要提夏安合问话,可却被狱卒告知,沈邵已被停职,无权审问疑犯。“可否通融一下?”
牢头道,“我们也很为难。要是被几个长官看到,我们的饭碗怕是不保。不过……”他看了一眼何正德,“他是送饭的杂役,可以进去。”
夏安合被关押在地下一层。由于此案重大且又得了上面关照,并没有与其他犯人关押在一起,这给何正德提供了便利。何正德来到牢房,看到牢房内一身穿青衣的公子哥,蓬头垢面满身血污,蜷缩在角落之中。听到有人进来,夏安合吓得脸色苍白。何正德说明来意,打量着他只见他发丝微卷,皮肤白皙,驼峰鼻,“你不是钱塘人?”
夏安合得知他是来救他,连道,“小生是钱塘人士,我爹是钱塘人,母亲是番邦歌姬,我从小在钱塘长大。”
当下不少钱塘富绅娶了番邦小妾,生下的孩子也是混血,并不少见。夏安合道,“官爷,我是冤枉的!”
“别竟说些没用的,你把与柳十娘的事说清楚,我们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夏安合道,“半年前,我来扬州做生意,在朋友介绍下去了怡春楼,认识了柳美人,我与柳美人一见如故,心思都放在她身上,连生意都不做了,半年来,在她身上花了几千两银子,花光了所有积蓄。”
“八月初上午,我去怡春楼辞行,看到柳美人闷闷不乐,于是陪她聊了会儿天,也没有什么异常。”
“那后来为何在城中被抓?”
“当时我在收拾东西,柳美人的婢女红豆跑来告诉我,柳美人想要与我私奔,约我当晚二更时分在城中菩萨庙附近等她。我也不顾宵禁,连晚饭都没吃,就来到菩萨庙,可谁料却等来了的官兵。”
夏安合道,“他们抓住我后,什么也不问,便是一阵毒打,后来拿来一份口供,逼我签字画押,我才知道,原来柳美人已经遇害。”
“她有没有给你书信,或什么证据?”
“没有,红豆口头告诉我的。”
何正德心中狐疑,柳十娘是怡春楼头牌,这种私定终身的大事,又怎能委托一个小婢?更何况,红豆音讯全无,算是死无对证了。想到那一封暗信,他又问,“最后一次见她,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那倒没有。当时我身上已无资财并非从正门入室,见她兴致不高,说了几句宽心的话饮了几杯茶,后来蔡嫲嫲知道我来,闯了进来说了几句刻薄的话,我羞愧难当,离开了别院。”
“可我又心中挂念柳美人,于是在门外盘旋,听到蔡嫲嫲与她吵架,还摔碎了一只茶杯,蔡嫲嫲骂骂咧咧走了出来,看到我命人把我赶出了怡春楼。”
何正德忽然试探道,“曼陀罗。”
“什么?”
夏安合一脸错愕,“什么意思?”
何正德摆摆手,“没什么,我问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夏安合道,“我才二十岁,当然想活。”
“现在证据对你十分不利,明日升堂审案可能还会用刑,你能承受得住?”
“你有什么办法?”
何正德摇头道,“没有。还在查。”
夏安合哭丧着脸,“也就是说,有可能挨一顿毒打,最终还是会死?既然都是死,我又何必多挨一顿?倒不如死了痛快。”
何正德见他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道,“我们相信你是无辜的,你可知道,为了你的案子,沈捕头与上司翻脸甚至被停职查办,若你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下,又如何对得起他?”
出了大牢,何正德失望的对沈邵摇了摇头。沈邵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决不能放弃。”
……翌日。柳十娘被杀一案轰动扬州,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为彰显公正,案子由扬州府衙、大理寺和刑部三司公开会审,升堂地点在扬州府衙。一大早,扬州府衙挤满了人群。毕竟扬州花魁被杀,这种事情会被议论许久的。无论是不是真喜欢柳十娘,老百姓对于这种热闹,向来能凑就凑。当夏安合囚车来到扬州府衙时,群情激愤,臭鸡蛋、烂菜叶纷纷向夏安合扔了过去,弄得夏安合狼狈不堪。“杀了那个害人精,替柳美人报仇!”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如此温雅的公子,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像这种人应该凌迟处死!”
由于沈邵被停职,何正德无法进入大堂,两人混在人群之中。追查了一夜两人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对这个案子已是一筹莫展,只能默默得接受这件事实。沈邵情绪低落,“明明凶手另有其人,我们却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枉死,可恨。”
这时,忽然一个乞丐来到两人身前,“两位可是沈捕头,何捕头?”
“不错,你是?”
乞丐道,“终于找到你们了,我发财了。”
又道,“有人托我给你们捎来一封信,说与今天的案子有关。”
沈邵问,“信呢?”
“那人还说,这封信值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