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洪的话自是遭到了马驰鸿的反驳,他认为消耗是双方的,北辽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汤星洲立刻站出来反驳马驰鸿,认为这么耗下去,即便最后耗赢了,大梁的损失比北辽要大,“胜如同败,不如集中优势,一鼓作气,击退敌军,直捣黄龙!”
马驰鸿再次反驳:“战场岂是儿戏,纸上谈兵!”
袁庆也加入论战:“几十万的兵马都在永平府,又不出战,每日消耗那么多粮饷,真不知段大将军想要做什么!”
马驰鸿:“我不是说不出战,而是说目前是战是守,让大将军视情况而定。北境的形势,我们不比他清楚。局外人妄断,只会误国。”
汤星洲:“若段将军要退守京师呢?几十万大军退守京师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话音未落,范黎便抢着说道:“汤大人这话就不着边际了,永平府守得住,何须退守京师?”
汤星洲:“我说的不过是一种可能。”
范黎严肃地说:“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汤星洲安的什么心思,范黎一清二楚。他话里说的“退守京师”,暗含段平有谋反之意,因此,范黎这才开口,以免皇上受他言语的影响,胡乱猜测。听着大臣们的争吵,刘天琪头痛欲裂。吕春小声劝道:“皇上,要么今日就到此吧。”
刘天琪强打起精神,用力地说道:“都别争了!”
话一出来,大殿内便停止了争论。刘天琪道:“一如太尉所言,追查刺客身份,寻找燕王,令段平出兵,收复失地!”
马驰鸿先是一怔,后急忙道:“皇上……”话还没有说出来,刘天琪就将矛头指向了他:“除去马驰鸿兵部尚书一职,降为主事。秦太尉,你兼兵部尚书。”
秦洪等人心中暗喜,本人更是喜不自胜,但表面仍是一副重担在肩的模样。他出列下跪,拜倒:“臣领旨。”
范黎、高谷之只能心中为马驰鸿感到不平,并未在多言。马驰鸿也终于明白秦洪这次真正目的是他,而不是段平。“都退了吧。”
吕春的声音传了出来。众人下跪行礼,然后徐徐退下。夜里,范府。范黎、高谷之、马驰鸿三人已经坐了片刻,均是一言不发,表情郁闷。沉默了许久,马驰鸿先开了口:“这次全怪我,都是我不听太师的劝告,才导致兵部落在了秦洪手中。”
范黎:“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高谷之:“是呀,升飞今后还要加倍小心才是。你任兵部那么多年,虽然这次降了职,兵部里大多数还是听你的。秦洪接掌了兵部,一时半会儿也拿换不了段大将军,倒是有可能将你逐出兵部。”
马驰鸿点了点头。兵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留在兵部。范黎沉沉地叹了口气,两人向他望去。他说道:“眼下我最担心的是燕王……不管皇上是想让燕王辅政还是继位,对大梁而言都是万利。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梁不幸呀。”
马驰鸿愤慨地说:“我看这些刺客十有八九是秦洪派去的!”
高谷之非常谨慎地说:“这话也就只能在这里说,没有证据,可不要胡说。”
马驰鸿:“我知道。”
高谷之问范黎接下来怎么部署。范黎想了想:“接下来,我们的重心要放在康王身上了。”
高谷之、马驰鸿对此没有异议。之前他们在猜到皇上有禅让给燕王的想法后,就将支持燕王当成了重中之重,以此来部署方略。现在刘业生死未卜,他们只能改变方略,着力让康王成为太子。天明,刘业和卫玲珑继续上路。不过不是去永平府,而是改道前往辽国。元悠为他们又找来了一匹马,现在是各自骑马。除了元悠,看押他们的还有两名猎狐堂的力士。一行共五人,在阳光下穿过了一片树林,进入山谷之中。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永平府的地界。以刘业对段平的了解和从马驰鸿那里得到的情况,永平府如今实施着最严密的布防,若是沿着大道一直走,能见到无处不在的哨岗了兵营,还需每日数十队的巡逻卫队。但他们现在所走的山谷,目前还没有看到布防的痕迹。空谷幽兰,静谧的山谷里,清风徐徐,虽有些冷冽,却不会令人感觉到寒意阵阵,反而有提神醒脑之功效。随处可闻的鸟鸣,更是清脆悦耳,清清流淌的溪流,赤裸的枝干上的冒尖的嫩芽,让人听到了春日的脚步。如果不是被人看押着,卫玲珑一定会为来到这片谷底,看到这片景致而感到高兴。但现在可没有这种心情。“从这里能够避开搜查?”
卫玲珑问。“不能。”
元悠说,“只是走这条路会快一点。”
如果这条谷道能够直抵北辽的地盘,那么北辽的兵马就能悄无声息地绕到永平府之后,直取京城了。卫玲珑刚为段平的疏忽大意捏一把汗的时候就发现她根本就是多虑了。因此这条路,并不适合大批人马通行。路不好走,有时候他们需要下马,牵着马步行。而且道路狭窄,杂草丛生。让擅于马战的北辽人弃马通过,即便他们绕到了永平府后也威胁不了京师。在山谷里行走的时间显得十分漫长,卫玲珑对眼前的景致已经厌倦。但元悠兴致很高,总是找话题和刘业说话。而且说的并不是那种你我敌对的话题,而是朋友之间的闲谈。他问刘业魏国的风土人情,听刘业讲述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向往。“我活到现在去过的地方不多,梁国也就去了京兆一带。有生之年,还是向走遍天下呀,就如你们反王刘长风那样。不过我的目的和他不同就是了,那时候,我定然只会专注于山光水色。”
他说的时候脸上总带着笑意,看起来就是那种二十出头,有些不谙世事的青年。根本看不出他会是集武力和权谋于一身的猎狐堂堂主。作为闲谈的交换,刘业也会问元悠一些问题。他问的也是辽国这时候的风土人情,辽国皇帝拓跋渊深爱中原文化,辽国的百姓自然受此影响。“那要看在什么地方。”
元悠说,“距龙城越近,能接受梁人生活习性的人越多,教化越好。以前很多辽人都不读书,现在都兴学堂了,还有不少梁人到龙城教书呢。只不过……”元悠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要说的内容会让让现在轻松的气氛变得沉闷。他不说卫玲珑和刘业也能明白,两国开战后,身在辽国的梁人的日子必然不好过。在梁国,这些人被视作叛徒;在辽国,他们被视作细作。谁能为他们的身不由已着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