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连绵起伏,远山上是一轮红日。红日映红了山,映红了云,也映红了眺望着远方的拓跋渊的脸。拓跋渊望着红日,眼前一片血红。红似血。计划中的时辰已过,这也就意味着计划失败。拓跋扬迟迟未来消息,意味着他极有可能已经回不来了。拓跋渊心里像是烧着一团火,现在这团伙越烧越旺。烧了他的心,烧红了他的眼。“传令全军,随朕向永平府进发!”
……永平府,大将军府。秦明回到了议事厅内,秦奉等众将见了,慌慌起身来到他面前跪下。“将军恕罪,末将无能,中了段平诡计……”秦奉磕着头,哭丧似地说道。秦明本就心烦意乱,见他这般更是添堵,便骂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饭桶!”
有人进言道:“大将军,赶紧给京师写信吧。”
秦明点了点头。他早已盘算着将永平府发生的事情奏报父亲秦洪,让朝廷治刘业、段平等人之罪。……客栈内,刘业打开了门,走了进来。琴声戛然而止,孟千弦抬起了头,朝他看去,默默颔首,然后起身拿着琴,退了出去。刘业将门关上,来到了床边。卫玲珑仍在睡着。刘业向她伸出了手,轻轻地触摸她的脸颊。进入永平府后,他就从密探那里得知了卫玲珑出彩的表现。卫常乐先是救出了段平,又说服了大军和百姓支持段平,从而扭转了局势,帮助段平掌控大局。原本如果卫玲珑不出现的话,刘业也正想这么做。所以说,他们的想法再一次契合了。刘业忽然觉得,这个卫常乐就是住在他心里的人,否则怎么会对他了如指掌。可是,卫常乐毕竟受了伤,而且危及生命。这是刘业最不愿看到的,他希望受伤的是他。但,倘若是他代替了卫常乐,他能说服段平夺权吗?“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让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你起来吧,只要你醒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对刘业而言,卫常乐功莫大焉,理应得到赏赐。“你说的,算话吗?”
卫玲珑呢喃道。刘业如被针扎一般收回了手,看着她,只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刘业长舒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微笑。一种雨后天晴般的笑容,灿烂、温暖。“我说的都是真的。”
刘业语气肯定。“那,我想要你……想做你的王妃,可以吗?”
卫玲珑觉得这个要求会令刘业为难,她本不想说,但心里有一股冲动还是让她说了出来。刘业的笑容倏然而逝,好似原本晴朗的天气忽然被乌云所笼罩。他沉默了,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是苦命的人,不会享受,还有些闷,你能接受么?”
卫玲珑觉得他大概会拒绝,所以在就做好了死心的准备,甚至想在他拒绝之后以“这不过是一个玩笑”来缓解彼此之间的尴尬,但刘业的回答令卫玲珑倍感意外,意外之后是惊喜。以至于太过高兴而使得伤口传来一阵剧痛。然而,不管多么剧烈的疼痛,都抵不过心里的甜蜜。“你看我是那种不能吃苦耐劳的人么?”
卫玲珑笑着说,笑容亦如晴天一般。天确实是放晴了,刘业脸上的乌云也不见了。他再次抬起了手,轻轻地放在了卫玲珑的脸上,温柔得就像是春风拂过。这一次的举动是轻松的,是水到渠成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温存。卫玲珑心中有些埋怨,毕竟好不容易才俘获了刘业的心。她觉得下一刻刘业会吻她,她期待着,所以这敲门声太不合时宜了。“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嗯。”
刘业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在刘业走出去后,她心里激动不已,甚至想从床上跳起来。但伤口的疼痛立刻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她只好平静地躺着,看着帘帐出神,预想他们美好的将来。……“燎人的兵马已兵临城下,大将军已到城墙上指挥,大战一触即发。”
吴浩向刘业禀报道。刘业骑着快马来到了城墙上。段平正与众将在箭楼里商议战术,一名士兵向他禀报燕王到来。段平立即令人将刘业请入。刘业走了进来,所有人都向他行礼。刘业来到战术桌前,桌上摆放着沙盘,上面画出了永平府的情况,以及燎军的位置。“大将军想要如何御敌?”
刘业问。“先守住,以逸待劳。”
段平道。这个战术已经跟众将说过了,所有人都同意这么做。但刘业却说:“我以为,不能再守了。”
包括段平在内的所有人惊讶地向他看去。刘业接着说道:“其实,大将军的战法并无不妥,应该说更为稳妥。”
这么一说,段平更加困惑了。刘业道:“大将军针对的是这一场战事,而我想的是击溃人心。这段时间我接触了燎国国主,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大将军若以守势击败了他,他断然不服。今年打不赢,明年还会再来,明年再打不赢,后年还会再来。即便打得燎国自身满目疮痍,他也还会派人侵犯我北境。对付他这种人,只有堂堂正正、彻彻底底将他打败,让他知道梁国是不可战胜的,他才会私心,我北境才能得到长久的安宁。”
众人听了刘业的话,也深以为然。可段平却露出了担忧之色。刘业道:“大将军是否觉得,正面交锋,我们没有胜算?”
段平道:“那倒不是。只是,会徒增更多的伤亡。”
刘业道:“眼下来看的确如此,但从长远来看呢?”
段平心里计算着。刘业淡然道:“这场仗该怎么打,决定权在大将军手中,本王不过是提出了一个建议而已。”
段平现实叹了口气,继而露出了坚定的神色:“好,就照燕王说的,我们要一鼓作气,彻底击溃来犯之敌!众将听命……”将士们肃然起敬。“备战!”
“得令!”
夕阳烧红了远天,晚霞照着古旧色的城墙。飞回归了山林,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等会儿这里将不得安宁,它们又从林中飞了出来,朝着更远的山里飞去。风掠过,撩起了大旗。拓跋渊手中宝剑,目视眼前这座金汤般的城池。“皇上,云梯已准备妥当!”
“好。”
这场仗要怎么打,这个城要怎么攻下来,他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盘算好了。虽然他很清楚永平府的城墙有多坚硬,有多高。但在坚硬的城墙也没有人心坚硬,在高的城墙也不比天高。但人心可以比天高,人定胜天。他相信以大燎士兵的决心,一定能摧毁这个城池。“待夕阳落尽后,听朕号令。”
“得令!”
将领们将旨意传达下去,众人望了夕阳一样,个个摩拳擦掌。“皇上,不对劲儿……”中军将军慕容旷说道,“永平府的城门……开了……”拓跋渊立即望去,只见永平府的三处大门缓缓开启,梁国的兵马井然有序地出了城,在城下裂成了阵势。“这……这些梁人想做什么?”
慕容旷和众多的将领们一样,心里满是疑问。拓跋渊却看明白了,梁人是想正面交锋。这时候还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他的目光凝聚到了城墙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上。风吹着大旗,大旗下站着刘业,夕阳落在他的身上,像是散发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