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仍在下着,但在树林里,飘下来的雪被枝叶拦截,落下来的只有几片雪花。一驾板车停在几棵树之间,车上放着几个叠在一起的箩筐和一张草席。草席原本裹着一个死人,但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多谢了。”
刘业的声音响起。风吹开了遮蔽的灌木,一个身穿白衣,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将斗笠戴在头上。冷峻的侧脸,犹如漂浮在海上的冰山。他正是刘业。刘业感谢的人便是站在他面前的何宽,同时也是流风。没错,何宽就是流风,流风就是何宽,没有易容。早在半个月前,流风和荧惑就来到了信州城,当时流风化名何宽,荧惑女扮男装化名何仁。当时城内的戒备不像现在这么森严,两人进城的时候仅仅是登记了名字和关系。“都说燕王行事滴水不漏,这次出城未免也太冒险了吧?但凡那些士兵认真看你一眼,我们就暴露了。”
“没有人愿意去摸一个死人的脸。”
刘业说。“荧惑呢?”
“她不会有事的,你不必担心。”
流风也带上了斗笠,从板车的箩筐里拿出了一个包裹。包裹里都是些炊饼,这是他们进山的干粮。话说,流风不是要杀刘业么?怎么和刘业联起手来了呢?确切来说,其实这不是联手。而是流风受制于刘业。昨夜,流风刺杀刘业。让荧惑和利牙去劫走卫常乐。这一对一的决斗看起来公平,其实不然。因为荧惑和利牙的行动必然会让刘业分心。流风算到了这一点,因此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但他万万没想到,他还是差了刘业半招。不,应该说是全败。因为利牙和荧惑中了刘业的圈套,荧惑还落入了卫常乐的手中。刘业先是击伤了流风,再将其击晕。带回到了一处秘密据点内,将荧惑耳坠给流风过目。流风将荧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自然只能听从刘业的安排。出城的计策,就是刘业想出来的。但有一点流风不明白:“为何要让我跟你一起去寻宝?”
“刘炎也想找到宝藏对吧?”
“没错。”
“既如此,你不是也应该出一份力吗?”
听着似乎很有道理,可流风认为刘业是别有用心。“王爷得到了宝藏,可不会分给你们。”
“这宝藏根本不是他的,他也未必能够夺去。”
“燕王,虽然你很厉害,但王爷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刘业笑了笑,“我知道,不然的话,他身边也就不会有你们这些人了。”
……雪越下越大,天地之间逐渐被白雪覆盖。刘业和流风走了大半天的路,终于是来到了义衢山的其中一条河流。这条河已有部分结冰,流经之处地势平坦开阔。两人一致认为这里极有可能是运送财宝的最佳地点,因为可以行船的河流,却没有平坦的地势能将财宝拌匀上岸。两人决定顺流而上,寻找宝藏的埋藏地点。钱自来找到宝藏实在七年前,时间有些久远,他们只希望还能找到一些搬运宝藏的痕迹。现在他们手里缺的是一艘小船,但看今日的天气,倘若这几日依旧是今日的气温,河面结冰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在二人观察着湖面的同时,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流风察觉到了异常的目光,向刘业微微点头示意。“走吧。”
刘业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两人继续往山里走去,此时都已提高警惕。“我们分头走。”
“嗯。”
刘业和流风分开行动。眼睛只有一双,也就是说盯着他们的只有一个人,一个人不可能盯两个人。那双眼睛的主人选择了刘业,就在他跟踪刘业的时候,流风已攀到了树上,找到那人的位置之后,悄悄绕到了他的身后。那人穿着一身兽皮衣裳,头上戴着一圈用来伪装的草环,个子不高。猫在灌木丛中,犹如一只狐狸。“鬼鬼祟祟地跟踪我们做什么?”
流风的声音响起时,那人吓了一跳。那人迅速亮出了一把短刀,转身就向流风刺了上去。这偷袭很突然,出手的速度也不慢。流风早有防备,避开了那人的突袭,但那人个子小,行动极为敏捷。一击不中,再来一击。流风避开了对方往他肋部的斜刺,出手抓住了那人细小的手腕。稍一用力,那人便因吃疼而扔掉了短刀。“啊!”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流风听后吃了一惊,因为这分明是女子的声音。仔细一看,眼前的人虽是小子的模样,但其实是位姑娘。就在流风稍微吃惊的时候,那姑娘向流风提出了一脚。流风急忙放开了她,后撤避开。姑娘捡起了掉落在地的短刀,再次向流风刺去。此时,一声“住手”响起。声音浑厚有力。那姑娘收起了短刀,转身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流风循声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位同样身穿兽皮衣裳的老者。老者面容峻肃,身材魁梧,有不怒自威之势。那老者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那人就是刘业。……小屋的壁炉里烧着火,炉子上热着肉汤。那姑娘依次盛了两碗肉汤,极不情愿地放在了桌上,刘业和流风的面前。在简单的交流后得知,老者姓莫,姑娘是他的孙女,但看得出来不是亲孙女,两人一点儿都不像。老者是山中的猎户,依靠打猎贩柴采药为生。之所以跟踪他们,是奇怪他们为何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进山。因为若是在山里迷路,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前辈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没错。”
“那请问前辈,大概七八年前,有没有一群人进山?”
“七八年前?”
老者努力回忆着。姑娘看了他一眼,像是给他提示。“有。”
老者想起来了,对刘业道,“确实有一伙人进山,他们是做家具的,砍了不少树,通过那条河运出去。”
听了这话,刘业和流风便知道他们推测没有出错。“前辈知道他们在哪里伐木吗?”
“就在这条河的上游。你们为何问这个呀?”
“我们是来找东西的。”
“找什么东西?”
“实不相瞒,我们是来寻宝的。”
“寻宝?”
老者和那姑娘的目光都聚集在刘业的身上,似乎对他们前来寻宝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前辈没有听说吗,这山里埋藏着宝贝。”
老者摇摇头,一脸肯定地说道:“闻所未闻。老朽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了,对这座山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倘若这山里真有宝藏,早就被老朽发现了。”
“有没有这个可能,前辈知道宝藏所在,只是不能拿。”
老者大笑道:“有宝藏为何不拿?”
刘业神色严峻:“因为前辈是守护着宝藏的人。”
老者依旧笑着:“守护宝藏的人会过得这么寒碜么?即便老朽我忍受得住这山里的寂寞,又怎能让孙女留在这里受苦呢?”
“说的也是。”
刘业道,“前辈,对不住了。是在下妄自猜测。”
“无妨,肉汤都快凉了,快吃吧。这天色也要暗了,下山已来不及,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吧。”
“多谢前辈。”
“丫头,去柴房抱些柴火过来。”
坐在壁炉旁边的姑娘站了起来,朝着柴房走去。“我去帮忙吧。”
流风说。“客人请坐,怎能让客人动手呢。吃汤吧。”
老者说完,先喝了一口。这肉汤都是同一口锅里端出来的,老者和姑娘都喝了,显然没有问题。刘业和流风这才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