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记得当年他们一起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范素云年纪最大，但是她脸上是满满的幸福感和满足。范素云老家是江南一个小县城，风景如画，说话也是柔柔弱弱，整一个小家碧玉。她男人则是小县城下面的一个村庄，范素云也是知青下乡，去了男人所在的偏远村庄。在那里范素云与男人相知相恋，范素云学习好，家里的父母也是老师，就想让她回头也能当老师。所以即便是当知青，范素云的文化课也从来不曾落下。高考恢复的消息传到村里之前，是知青回城，虽然是小县城，但是范素云也想回娘家。她不但回去了，男人也支持她回家，只是范素云给男人生了两个孩子，要是他们都回娘家了，娘家没地方住。范素云就没有回去，范素云的父母依然要求范素云考当地的师范学院，啥的，让她回城当老师，当老师能够分配房子，这样她就能带着男人，和孩子一起回去了。范素云的男人也是有文化的，媳妇儿整天学习，带动的他也努力学习，俩人的感情很好，男人也想跟范素云一样，考上一个师范学校，毕业后当老师。可就在他们准备考试的时候，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俩人一商量，不如就参加高考试一试。这一试不要紧，范素云考上了京大，范素云的男人考到了京都师范，也就是杜梦萍的那个学校。这下俩人都很开心，孩子留在了老家，俩人一起进京上大学来了。梦想实现了，范素云就想着毕业后，回到他们的城市，如今她和男人都是包分配，双职工，又都是大学生，待遇上肯定没的说。前途似锦，人生路肉眼可见的平坦。人心不足蛇吞象，范素云的男人上了大学之后，竟然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开始在学校里大肆搞对象。这不，上了两年后，男人找到了一个心仪的女人，据说女人是京都人，男人说为了毕业后留在京都，有京都户口，要跟范素云离婚。这个迹象过年的时候就有了，范素云当时只是觉得不可能，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俩儿子。谁知暑假期间，男人就回老家，逼着范素云跟他离婚。这个年代，结婚不容易，需要各种证明，各种介绍信。老家的民政局得知俩人都是大学生，要求他们学校开具介绍信，然后他们才能给办离婚。范素云回学校之后，就去开了介绍信，但是男人那边有点犹豫了，他对所有人说他是未婚，可他资料上明明写着是已婚。他去学校开介绍信，开证明，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离婚的事情僵住了，范素云伤心难过，男人要跟她离婚不说，俩孩子也不想要了。要不是婆家心疼孙子，不想把孩子给范素云，一直劝他们不要离婚，范素云真就要哭死。“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咋办？要是离婚后回到老家，带着俩孩子，就算是我工作再好，也很丢人。”
“我想着，不如再等等，等他回心转意，等我们一起回老家，过我们的小日子，比什么都强，日子不都是俩人过出来的么，我实在想不明白，我怎么就比不上京都的女人了。”
这个年代离婚是很丢脸的事情，孩子们在学校要是被人知道父母离婚，也会受到嘲笑和欺凌。范素云一心想着男人回心转意，却并没有自己留在京都的打算，也没有独立自强的打算。何苗想了想，这可能就是本土女人真实的想法。那会像何苗一样，动不动就分手，动不动就不要男人，一个人过也挺好，纯粹是受她那个时代的影响。一个时代一个想法，谁也不好诟病谁，毕竟生活是日子堆积出来的。白荷也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听完范素云的哭诉，她想了想说：“其实，你和你男人都留在京都也不是不可以，看看有没有单位接收你们不就行了。”
齐红星撇撇嘴：“那有那么容易，京都的这些单位，安排他们自己人还不够呢，就算是大学生他们也不放眼里。”
京都最不缺的就是大学生。因为京都大学是最多的城市，虽然很多人想留下来，可到最后很可能是各回各的地区。毕竟地方建设也是需要大学生的。像何苗他们学的中文系，对标的是各个地方的文化局，出版社等等，那里更需要人才。没有办法，大家似乎都没有办法。何苗也拍拍范素云的肩膀：“能留下来就去找单位试试，要是留下来的话，你跟你男人就不会离婚了。”
毕竟范素云的男人也是想留在京都的。有没有希望的，先试试，大家都填了分配志愿表，等待学校的安排。再说杜梦萍，性格是真的雷厉风行，一个月的功夫就把广告投放这一块给摸的清清楚楚的。“何苗，我已经想好流程了，不过，要是想办一个像你说的那样的广告公司，是有点不太可能的，因为广告只能是电视台或者电影公司才能有，咱们个人是没办法独立去办的，而且需得是需要文化局批准的。”
何苗眉头紧锁，在现代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在开头都是很难。这个时期的媒体人不多，出版社，电视台，收音台，还是电影公司，都属于文化局统一领导，非常有政治指向性。即便是他们想投广告，也是需要至少半年的准备，广告词合不合政治要求，有没有夸张，画面是不是太资本化等等。何苗和杜梦萍都很犯愁：“路漫漫其修远兮……”杜梦萍紧紧的握着拳头：“不过，我不会就此放弃的，何苗，明天你要是有时间，陪我一起去见个人。”
何苗微微一怔：“谁呀？”
杜梦萍说：“一个老乡，他也是禹郑市人，电视台给人播音的，据说他在文化局有认识的人，找找他问问路。”
在京都这个地方，提起老乡也很抱团的，远在他乡，老乡就是最亲的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明天是周末，原本是何苗去卖场查账的日子，反正有秦援朝，她答应下来。电视台是周一休息，此时他们周末也有很多节目，新闻，科技节目，还有文艺，电视剧等，何苗跟着杜梦萍来到破旧的电视台，感觉有些震撼。记忆中大裤衩可是相当大的地方，大裤衩没建立之前，也是个高楼大厦，但是再看看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红砖楼。而电视台的播出地方也只有五十平米大，简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