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遍，却没有勇气说第二遍，第三遍了。何爷爷坐直了身子，推了一旁的何苗一把。“这是你姑，你小时候她一直看着你，你去把她带到你的屋里去吧，以后她跟你表妹就住家里了。”
何苗立马起身，上前拐住何彩云的胳膊，拉住了小姑娘的手，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姑姑，我带你回屋子歇着吧。”
经过何书敏身边的时候，何苗就听到何书敏似乎也不认识这个女人。韩秀梅在她耳边小声的解释：“是你姑，你一岁不到她就嫁人了，嫁的远，这么多年也从来没回来过，不过，她不是你亲姑，是你奶奶从河边捡来的。”
算算日子，也是四几年的时候，全国上下都闹饥荒，有些人生下孩子，养不活就给扔了，这种情况很常见。“这个时候回来？也怪不得你爷爷要自己过，他昨天都出门了，两天没在家，难不成去你姑的婆家了？”
何书敏哼了一声：“妈，爷爷这是养了何苗，又要养姑姑娘儿俩，咱们家爷爷可一个都没养，这心呀都偏咯吱窝里了。”
韩秀梅也不服气的撇撇嘴：“谁让你爸是老二呢，爹不疼，娘不爱，老大是宝，老二是草，如今你姑又来了，更顾不上咱家了。”
何书敏小声嘀咕：“那这个家还分吗？爷爷的退休费，也不会给咱一分了吧。”
韩秀梅磨磨牙：“分，必须分，你瞅瞅这家人，老的老，病的病，不分家咱们就被他们拖累死了。至于退休费，到时候只管要，你们可是他的正经孙子孙女，要是他不给，等他不会动的时候，谁爱伺候谁伺候。”
俩人说的声音不大不小，何苗拉着何彩云经过后院往何爷爷院子里走，正好能听见。何彩云一进到屋子，强忍的眼泪就落下来了。“我，我给爹丢脸了。”
何苗看了看何彩云的手，明明才三十多岁，已经粗糙的如同树皮一般，再看她闺女的手，也不过十一二吧，手一块黑一块红的，一看就是冬天的冻疮疤痕。“姑姑，离个婚有啥可丢人的，但凡能过下去，谁愿意离，别伤心了，离了那个狼窝，你该开心才是，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何彩云赶紧擦擦眼泪起身：“不饿，不饿，你别忙了，让姑姑看看，你就是苗苗吧，跟你妈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真好看。”
何彩云出嫁的时候，何苗年纪还小，不记事，但那个时候，何彩云一定是跟何苗他妈认识的。谁知两句话，何彩云的眼圈又红了：“只可惜，你妈死的早，要是能活到现在，看你过得好好的，一定很开心。”
何苗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何彩云是在何苗他妈去世后，才出嫁的，那她应该知道他妈去世的原因。“姑姑，我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何彩云微微一怔，身子僵了一下，惊慌的眼神飞快的扫了何苗一眼，猛然起身道：“哎呀，苗苗，姑姑有点饿了，华妞也有点饿了，我们走了一路没有吃饭，你帮姑姑做点饭吧。”
刚才还很拘束，说自己不饿，这会儿又让何苗给她做饭，何苗虽然嘴里没有说什么，心里越发对母亲的死有疑惑了。“那行，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你跟妹妹先收拾收拾吧。”
何苗来到厨房，有面也有鸡蛋，她给简单的做了个鸡蛋面，这边刚下锅，顾振国也进来了。“你二婶儿又闹起来了，非得要分你爷爷的退休费，说每个月让你爷爷给他们十块钱，你说你二叔怎么娶了这么个媳妇儿，不说自己孝敬老人钱，还要分你爷爷的钱，简直太不像话了。”
何苗一听就急了，手里还拿着锅铲就要冲出去。“什么？这个女人太不像话了，要是她敢欺负我爷爷，我就跟她拼了。”
顾振国赶紧搂着腰把她给揽回来了：“嗐，村子那么多人呢，还用你出头，村长和何三爷就把她给教训一顿，你放心吧，已经开始分家了。”
确实，顾振国帮着何苗烧柴火，就听到隔壁院子，何三爷骂人的声音。“分家都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人插啥嘴，何爱军，你能不能管住你媳妇，一个大男人，咋这么窝囊。”
何爱军被人吼，也很没面子，‘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到韩秀梅脸上，就听韩秀梅‘嗷’的一嗓子，直接炸了。“何爱军，我做这么多可都是为你好，这个家就剩你一个壮劳力，老的老，小的小，我看你咋养活他们。”
到底韩秀梅不敢说离婚，捂着脸，哭着跑了。家还是分完了，没人再敢打何爷爷退休款的主意。何爷爷把手里的糖往嘴里一塞，起身离开：“就这样吧，以后你们再有啥事也别找我了，等我死了，埋的时候你们嗷两嗓子就算是尽孝了。”
何爷爷这是不想管俩儿子的事了，更不想俩儿子管他。村长把分家的协议给了何拥军和何爱军一人一份后，也带着人走了。何三爷等人都走完了，背着手来找何爷爷。何爷爷朝他招招手：“你来的正好，你家老三会泥瓦活，明天就让他把这块儿给我堵上，在这里给我开个门，以后，我就跟彩云和她闺女过一家人了，老了，再也指望不上儿子，有闺女也是可以的。”
何三爷重重的叹口气：“唉，你说你的俩儿子，怎么弄成这样，老大老二一个比一个窝囊。”
老大被继子挖了肾，老二唯媳妇儿的话是从。何爷爷也很无奈的叹气：“命呀，这都是命，当年苗她妈要是还在，也不至于过成这样，都是老大没福气呀，没福气。”
何三爷又用下巴指了指屋里的何彩云：“她又是咋回事？咋离婚了？还带着孩子回来了？”
何爷爷摇摇头，似乎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想说，只是又想抽烟袋，突然，嘴里‘咯嘣’一声，愣住了。以为是牙掉了，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一看竟然是颗糖，苦笑一声，又扔到了嘴里。此时，何苗端着两碗鸡蛋面从厨房里出来了。“爷爷，三爷爷，吃了吗？要是饿了，我也给你们做两碗面。”
何三爷刚准备摆摆手，就见何爷爷点点头：“苗啊，别做面了，做两个小菜，再把爷爷的好酒拿一瓶，今天，爷爷要跟你三爷喝两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