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阿姨过半百,家世清白,来荣庄十几年,记录一向良好,虽然她和小凤姐姐都很喜欢打听荣庄的八卦,然而她生性胆子小,又很少和荣庄以外的人接触,所以她应该可以排除嫌疑。这里提到的小凤姐姐,听说是虹阿姨的远房亲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凤同样胆小如鼠,即便时常外出逛街,可是她有什么理由要参与这场绑架案?“陈姐呢?”
我想了想,可是外婆摇头,否决了我的猜测。荣庄的厨娘,李阿姨和陈姐都是在荣庄做了很久,外婆对她们十分了解,自然建立了同事间的信任,所以她认为,两个厨娘应该也不会出卖荣庄。“周公这个花匠已经七十来岁,行动不便还有耳背,难道内鬼是他?”
“你就是怀疑所有人都不能怀疑他。”
外婆驳斥教训我,“荣庄上下一条心,没有人会背叛,这件事要好好地调查,万一处理不当会伤了彼此感情。”
“录口供的时候,我有意无意地有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古警官应该会找荣庄的人调查,所以还是会弄得大家很尴尬。”
“你啊你,事情都没有搞清楚,怎么能信口雌黄?”
外婆敲了敲我的额头,“人言可畏,有些事情本来没有,可是到了别人嘴边就成了事,好事就不说了,坏事会要人命的。”
“哦,我以后会小心点,不随便乱怀疑被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你要牢记。”
外婆训得挺来劲,开启说教模式,一说就是两小时,而我最想知道的关于那张纸图的秘密,她却避开得十分巧妙,还真就一字不提。“啊——”好不容易哄得外婆休息,我从房间出来,解脱一般叹口气,不料听到走廊尽头的歌唱声。“你的音色很不错,唱歌肯定好听。”
“我听姐姐说,荣少的钢琴弹得也很好。”
“是吗?你姐姐还会在你面前提到我?真是很令人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的确弹得好听。”
我的突然出现令两人错愕,荣少移动轮椅,面朝我含笑说道,“你从来没有说过,你很会唱歌。”
萌萌俏皮地看着我,用唇语解释:“我说的。”
我腼腆地笑了笑,“随便唱唱而已,又不是专业的歌唱家,哪好意思到处宣扬。”
“如果我弹钢琴,你来唱歌,你觉得会怎么样?”
“肯定很棒。”
萌萌很棒场地赞美一番,我倒没什么兴致,不以为然地说,“能怎么样?就怕我的嗓子毁了你的音乐。”
“那就更要试试了。”
“不过今天太晚,改天再试吧。”
说着,我牵住萌萌的手,一掌把她推进房间,而我要先将荣少送回他的房间才能休息。“我听萌萌说,你搬回来了?”
“小住几天。”
我在荣少背后,推着轮椅上了电梯。电梯门关上,荣少反手握住我,我想抽手,可是他反而用力抓住。“荣少,马上到了。”
“前两天,她打来电话跟我说了一件事。”
荣少缓慢地松开我,随之,电梯门也打开,我将轮椅推出去,他继续说道,“她说,有个女孩找到她,骂她忘恩负义,骂她翻脸无情……”“岑小姐?”
我恍然大悟,陡然停下脚步。“她还说,她看出这个女孩是很关心我的,非常的在乎我的感受,所以才会在她面前失态。”
“我……”“我没想到你会为了我去找岑曼。”
荣少打断我,只顾自地陶醉,“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微妙,以为爱情必须争取,其实爱情在身边,自己却不知道。”
“爱情?”
我瞪大双眼,赶紧绕到轮椅前面,蹲下来正经说道,“荣少,你误会了,我去找岑小姐,是因为我知道你最想娶的女人是她,我希望她能够回应你的爱,她和你不是男女朋友吗?男朋友出现意外,她完全不予理会,我当然看不下去,所以才会找她算账,我没别的意思,你明白吗?”
荣少捋顺我耳边的发丝,优雅一笑,久违的明朗惊艳了我的双眼,那个自信又坚强的男孩子,活着回来了。“我明白,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
“你真的明白?”
我微微皱眉,觉得他好像还是不太明白,他这样的笑容,妩媚多情,还夹着一丝狡黠。我别过脸,抿了抿嘴,较真地说,“我觉得你还是没有明白,总之,我们是朋友,仅限是朋友,别的什么关系,反而会让我们连朋友都很难做下去。”
“做不了朋友可以做其他啊?”
荣少耸了耸肩,玩味地笑道,“我现在反而很想跟冬冬建立其他的关系,也觉得爷爷很有先见之明,替他的小孙子物色了一个非常好的女人。”
我吓得一愣神,几乎从轮椅边弹开,“荣少爷,这种玩笑开不得,我们之前约法三章了,你不能出尔反尔。”
“冬冬,难道你不觉得,你生来就是要与我们荣庄有瓜葛的吗?”
荣少自己调动轮椅的方向,移动几步,认真又道,“成长之后,我们应该都要看清现实,现实就是,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既然改变不了命运,就只能适应,倘若换成另一种心态,其实适应了安排好的命运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我已经领悟。”
说着,荣少推开自己的房门,扭头邪笑,“你呢,最好尽快适应吧。”
我入魔了吗?被荣庄下了蛊毒吗?非要自投罗网住进荣庄?我真是世纪无敌超级大傻瓜。分明知道荣庄于我而言就是一场浩劫,可我偏要粉身碎骨。难道你不觉得,你生来就是要与荣庄有瓜葛的吗?是,我感觉到了,我逃得再远也逃不出荣庄的五指山。“冬冬老师。”
就在我辗转反侧之际,紫陌抱着棕熊木偶闯入我的房间,她很不客气地爬上我的床铺,扔掉棕熊转而搂着我的脖子,“我想妈妈了。”
“这么晚,你从杏林园走到这里,不害怕吗?”
“我听小凤说,冬冬老师晚上回来荣庄了,所以不怕。”
“既然这么喜欢老师,那平时还说些恶毒的话来刺激老师?”
“我没有说喜欢你啊。”
紫陌翻白眼地说,“我只是觉得老师跟妈妈有点像。”
我听小凤说过,荣大少的妻子,也就是紫陌的母亲是个画家,正因为妈妈很会画画,所以紫陌从小就喜欢绘画,也许是遗传,也许是模仿,总之小孩子都会喜欢父母喜欢的东西,这是与生俱来的情感寄托。“冬冬老师。”
“嗯?”
“你什么时候嫁给小叔叔?我想要一个小婶婶,这样你就不会离开荣庄,我每天都可以抱着你睡觉。”
“我不嫁,你也可以每天抱着我睡觉。”
“因为小叔叔不能走路了,所以冬冬老师不喜欢他了吗?”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嫁给所爱的人,所以我斗争着,挣扎着,甚至与外婆冷战,甚至不再孝顺地顺从。嫁给所爱的人,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娶妻生子。那么我为了什么?“覃小姐?”
在落梵居门口徘徊很容易撞见易筱涵,虽然我们彼此都不太想看到对方,可有的时候,与讨厌的人的缘分又太满。“早上好。”
一清早,我就迫不及待地靠近落梵居,我避开易筱涵的注视,同时目光瞥见她手里的陶埙,顿时一咋呼,惊问,“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个?”
易筱涵抬起手来,轻视我的惊讶,她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乐器,“这是埙,是古乐器的一种,不知道是什么吧?不过这是秉尘少爷最喜欢的乐器,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是可笑。”
易筱涵的陶埙还好没有莲花印,也就是说,此埙非彼埙。“他,他吹给你听了?”
易筱涵轻咬嘴唇,突然变了脸,走近我,傲慢地问:“你不说,我还忘了。网络上盛传的视频是谁偷拍的?”
心里咯噔一沉,抬眸看着易筱涵,我还是道行太浅,轻易将自己的心慌暴露。“哼,果然是你。”
易筱涵逼人太甚,“我思来想后,觉得荣庄其他人应该没有这么大胆。”
“不是我,我没有想过把他传到网络上。”
“不是你难道是我?”
“我……”“听说传播视频的人是个网络女主播,敢情你在外面的工作就是做直播?”
“做直播的是我的朋友,可是你这说话的语气什么意思?做直播怎么了?她是正规的直播公司,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
“偷拍的视频还不够乱七八糟?”
易筱涵不屑白眼我,“我要是你,都没脸再回来。”
“易小姐,我……”我追上她,也就追着闯入落梵居。心里一紧张,嘴中一哆嗦,站立不安,一时方寸大乱。“戒尘。”
游意轩的书房门本就敞开,早课后的戒尘打算抄写经文,手持毛笔时,忽然,我和易筱涵冲了进来,我身前的女人更是夸张,“戒尘,找到凶手了。”
回身扫一眼易筱涵,跟着又看了一眼门口局促不定的我。“阿弥陀佛,易施主有何事?”
“昨天给戒尘看过的视频,难道你忘了?”
易筱涵美眸微忿,“搞了半天就是这个家伙,难怪她时常要潜入落梵居打扰大师清修,她啊,根本就是为了给直播平台赚人气,所以偷拍戒尘,无论是视频还是照片,她全都卖给网络公司的朋友。”
我本来是带着愧疚,可是听到易筱涵颠倒是非,我忍不住呵斥:“易小姐,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把视频和照片卖给别人了?你,你别血口喷人,你说话能不能付点责任?”
“那好,你扪心自问,视频和照片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易筱涵趾高气扬,胜券在握。“我……”我不敢撒谎,特别是在戒尘的眼皮底下,我无所遁形,颓丧嘀咕,“我承认,是从我的手机里流传出去,可是我无心的,我没想到会被人利用,我真的无心,我只是想……”“有什么好想的,你接近戒尘居心叵测,你知道他的身份特殊,如果传到网上再借助荣庄的名声,不想红都不行了。”
“根本就不是你说的这样,根本不是我的想法。”
我扑上去,紧紧攥住僧袍的一角,心急如火,仰头解释,“戒尘师父,冬冬没有想过出卖你,冬冬可以对佛祖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