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两个僧人，我和司先生打完招呼，同时抹了把脸，大冷天的，难为我们被吓得冒汗。我松开手，轻轻地抚平司先生的衬衣，他看了看我，大概也想到了自己，顿时忍俊不住。“别顾着笑，赶紧离开吧。”
被易筱涵吓得我犹如惊弓之鸟。“我知道怎么去停车场，你小心点，别踩空了。”
“司先生……”“别叫我司先生，小离都改口了，你也跟着叫琛少吧。”
司其琛长着一副严肃的脸，其实蛮健谈，“或者叫琛哥。”
“琛哥？”
紧随其后，司其琛宽厚的臂膀为我遮挡寒风。琛哥说，他有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小妹，不过半年前被他送出国，由于养母离世，养父又专注工作，所以他很疼爱这个小妹。他还说，我比司小姐的脾气好，肯定是个听话的妹妹。做了这么久的姐姐，突然被人唤作小妹，心里倒是美滋滋，瞬间就融化了。“我现在送你回荣庄，你给小离回个电话。”
上了车，我坐在后座，而坐上驾驶位的司其琛叮嘱我联系小离，看来他很在意玉蓁，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发动引擎之际，霎时一亮，一束刺眼的强光正对我们的方向，我和司其琛同时别过脸，我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却听到司其琛小声地警告：“戴上口罩。”
躲避强光的时候，我伏在座位上，听到琛哥的警告，我慌慌张张地戴上风帽和口罩，又将自己掩藏。此时，我以为是易筱涵纠缠不清，心里怨她逼人太甚。直到琛哥下了车，他站在车门口，适应了强光之后，他谨慎地盯着对方。而我揉了揉眼睛，也渐渐地适应光亮，不料发现对面停着一辆车，适才的光正是车前灯的作用。倒吸一口冷气，我也打开车门，下了车。“荣少。”
我认得这辆车，是荣庄的车，是张彬开的车，是接送荣少的坐骑。“是他吗？”
身边的琛哥还有些不太相信。“应该是。”
“砰——”车门的响声吓得我心一跳，跟着从荣少车上下来一人，就是易筱涵。女人傲然走来，司其琛微微挪步，挡住了我，我低着头，尽可能地藏匿，虽然我知道无处可藏，但此刻硬着头皮也要无赖一次。“司先生，您可真是不好等，要不是荣少，我看我都要在外面冻死了。”
易筱涵冷眸一转，凌厉地盯住我脸上的口罩，怕是似曾相识，在禅房的木桌上，也有一张这样的口罩。“我就不明白了，易小姐今晚上是不是就跟司某过不去？”
“司先生，我哪敢跟您过不去？我只是好奇，好奇樊姐口中姓林的女孩。”
易筱涵故意说话阴阳怪气，气势嚣张。司其琛干脆将我拉到身后，遮得严严实实，装作不以为然，“我真是觉得有意思，你是大师的经纪人吗？什么人来拜访他，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司先生，不要动怒。”
不知何时，荣少从车内下来，他拄着拐杖靠近我们，在易筱涵身后站定，面带微笑，严谨地说，“佛门重地，有话好好说。”
“荣少，你怎么也来凑热闹？”
司其琛斜睨荣敏泰，故意装作毫不知情。“有人告诉我，荣太太在华林寺，所以我就赶过来接她回去。”
荣少说话时，不经意扫一眼司其琛身后，我闪开目光，始终不出声。“是吗？你听谁说的？”
司其琛瞪着易筱涵，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我在华林寺怎么就没见着荣太太？”
“是啊，我也是找了一个晚上，实在是没有头绪，只好信了那人的话，带着希望找到华林寺，想着能够在这里找到她。”
荣少沉重一声叹，“做丈夫的，哪有不担心自己妻子？何况荣庄之前也出了不少事情，所以我真的很担心她。”
“我想荣太太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司其琛骗不了自己，终究还是会心慌。我们知道，逗留越久，越容易露出马脚，为了尽快离开，我佯装生病，用咳嗽声来提醒司其琛。果然有默契，收到我的眼色，琛哥马上以身体抱恙来敷衍荣少，随后他打开车门，送我上车。“林小姐。”
荣少追上几步，在我身后，颓丧地说，“我知道林小姐和冬冬是好朋友，如果你知道冬冬在哪里，麻烦你告诉她，不要忘了回家。”
心一抽动，愧色令我落荒而逃。我点了头，迅速上了车。“荣少，他们……”易筱涵激动地往前，荣少伸手挡住她，厉声劝告，“时间不早了，涵姐早点休息。”
琛哥再次发动引擎，驱车离开了寺院。我坐在后座，脑中一片空白。长夜漫漫，残梦落魄。“只有你才能让荣少找回家的感觉。只有他才能给你一个家。”
“你不想有个家？”
“冬冬。”
司其琛靠边停车，扭头看着我说话，“我看荣少没有跟上来，我在这里放你下去，然后你打的回去，免得等下在荣庄门口遇到，太尴尬。”
“琛哥。”
“嗯？”
我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手指紧张到缠住衣角。“你为什么不问我，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找戒尘师父有什么事吗？”
我抬起头，惆怅地回望。司其琛分外小心，峻颜凝重，应该是在脑中经过快速地深思，眼下没有足够时间给他长时间的思考，他作为旁观者，只能说出自己的看法。“你找大师，那是你的私事，我当然不好过问，再说了，是小离交代下来的事情，我的任务就是完成它。”
司其琛顿了顿，认真地说，“可是如果你真是我的妹妹，我的确有些话想说。”
我咬着唇，眨巴双眼，期待地看着他。琛哥说，我还小，不懂情爱，不懂对大师的崇敬，其实是一种爱情的假象。崇拜大师的人，自然是爱他的，然而这种爱，与男女之间的爱情不一样，而我，由于没有爱过人，所以才会导致自己分不清，爱与情的纠缠。“退一步来说，你都已经嫁给荣少，即便大家有苦衷，可事实摆在眼前，你要顾忌大师和荣少的身份，他们之间的血缘很微妙，如果因为你而闹起纷争，我想，你心里肯定比谁都难受。”
回到荣庄前，我在路上已经扔掉口罩，大衣也暂时放在琛哥车上，看似一切万无一失，彼此心照不宣，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姐。”
我从小凤手中接了姜茶，刚准备喝下祛寒，岂料萌萌怒气冲冲地跑到我跟前，叉着腰，忿忿地质问，“你一整晚干什么去了？”
我懵了，支吾地回应：“去见一个朋友。”
“见什么朋友，要见这么久？你知不知道，荣少有多担心你？”
小妹的怒火无处宣泄。“我知道。”
我听他说了。“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小妹越骂越来劲，“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的忙些什么，你就不能空点时间关心荣少吗？你一出去，出去见朋友也就罢了，一直打你手机都是关机，没人知道你去做什么，外婆说，你懂事，你听话，你做事有分寸有交代，我看你也就是在外婆面前装得好。”
“萌萌，你是不是担心过头，对我意见这么大？”
“我才不担心你。”
小妹抱着双臂转身，我将姜茶递给小凤，并示意她暂时回避。“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绕到萌萌跟前，扬起诚恳的笑容，“绝对不会有下次。”
“你跟我保证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过生日。”
小妹白了我一眼。“过生日？”
“哼，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小妹撅着嘴嘀咕，“今天是荣少的生日，他早早地从公司回来，难道你没有注意过今天荣庄有什么不一样？”
我想了想，摇头看着她，萌萌气得跺脚，“二太和四太都外出旅游，要过几天才回来，就是想着把私人空间留给你们。”
荣少想给我惊喜，自然不会提前告知我今天的特别。事有凑巧，巧的是撞到同一天了。从小妹嘴中得知这一事实，我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荣少今天会特别地关注我的去向，也会大费周章地寻找我的踪迹。听小凤说，荣少回来不久，琛哥也说，荣少没有跟踪我们。把生日过得这么苦涩，我十分过意不去，有点没脸见他的感觉，可能是做贼心虚，敲门的时候只觉得魂不附体。“进来吧。”
里面的人说话，我推开门，看到荣少正在检查假肢，他以为是小凤，抬眼发现是我，当下，慌乱地收拾假肢和长裤。“荣少。”
我上前半步，荣少吱声喝道，“冬冬，你先出去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我帮你。”
我又上前，我知道，平时都是小凤帮的他。“不用了。”
“我可以的。”
我大步靠近，不容他反对，蹲下来，双手握住冰凉的机器，“荣少，你教我，我想我应该不会比小凤笨。”
“其实你不用这样。”
荣少还是有些排斥，将我的手从机器上移开。我沉下心来，颤声道：“对不起，忘了你的生日。”
“你才来荣庄，当然不会知道，不怪你。”
“补过一个，不是还有阳历生日吗？”
“那天是圣诞节，不过生日，也可以过圣诞节。”
荣少准备穿衣服，我听了他说的话，脑子轰然一炸，“圣，圣诞节？”
荣少弯腰凑近我，亲吻我的额头，温柔地说：“紫陌一直想去看雪，以前我哥和嫂子都答应过带她去瑞士看雪，可是那个时候她还小，不方便带她出行，等到她长大，我哥和嫂子又……”“还要出国？北方不是也有下雪吗？”
“你不想出国也可以，总之她没见过雪，得满足她的心愿，否则我们都别想过个安稳的圣诞节。”
荣少下了最后通牒，也就是说，搞不定紫陌，谁都别想自由。不行，我那天约好了戒尘，他好不容易答应了我，不能是我爽约，除非想个办法改期，这个节骨眼上，我再去华林寺就太危险，看来还是要麻烦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