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晨色,烟霞无边。一缕光线照亮了繁杂尘世,模糊不清的轮廓褪去了夜幕的眷恋,光亮与黑暗,在地平线转换,晨曦融化了夜的沉沦,腾的,万物苏醒。我抖抖精神,听到有人拉开窗帘,耀眼的光打乱了我的勇气,我反而紧闭眼,感受凉风习习。“又是美好的一天。”
暗暗的光芒在荣少身上映出狂妄。我虽然眼痛脑袋也胀,可还是努力地爬起来。思绪浑浊,抬头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地睡了三小时,此时八点多。“怎么样?睡床上比睡地铺要好很多吧?”
荣少转过身来,依然叉着腰,笑容挟了自信,多了一丝明媚。被他提醒,我下意识地低头,检查自己的着装。好在衣服完好无损,我抚摸自己的全身,试图找回睡前的记忆。“我不会趁人之危,看你睡得这么享受,我不忍惊动。”
荣少灿烂一笑,“不过下一次就保不准了,因为实在是太诱人。”
我揉了揉双眼,想起从酒窖出来后的事情,我当时有点困意,随同荣少返回卧房,倒床就酣睡。凌晨才睡,又只睡了几个小时,难怪头痛欲裂。“小凤呢?”
打了个哈欠,弱弱地问。“在酒窖,我等你睡醒了好安排。”
“打电话给古警官。”
我倒头栽进床上,无力地呢喃,“我要尽快联系琛哥……”“你找古警官,我没意见,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找那个姓司的男人?什么琛哥,我听了,浑身不舒服。”
一大清早的,他又要跟我找不愉快。我懒得理他,一翻身滚下床,爬起站好,整了整衣服就开始收拾地铺。“你要修复电脑,找我同样可以,不一定要经过司其琛,他是外人,知道太多荣庄的事情,终究不是好事,万一他大嘴巴,什么事情都跟别人说,然后传到媒体耳朵里面,到时候……”“你帮我联系谁?你的人有没有十足把握?这电脑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只有一次机会修复,万一失败,你拿什么赔我?”
我也不知道修复的过程会不会很麻烦,可是我觉得,还是要小心为上,不能马虎。荣少被我的认真吓得怔住,他心里没底,自然也不敢确保万无一失。“荣少,易小姐和易先生来访,您要不要下楼?”
“呵,一起来了,真是有意思。”
我的反应令荣少微微蹙眉,我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总之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拿到了主导地位,怎能轻易放过他们。四太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因此易筱涵没有理由继续住在荣庄,当戒尘从华林寺搬回荣庄后,她也就离开了戒尘身边,这段时日,没有易筱涵这盏电灯炮,我身心舒畅,看谁都顺眼。忽然间,我就明白了易筱涵当初讨厌我的心境,原来磁场不对的人,确实不应该见面,见了面,也不过是彼此找心塞。“荣少,荣太太。”
来的是易政贤,我就知道,易政升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这么快见我,何况他被大哥拳打脚踢,如今也是鼻青脸肿,出现在荣庄,势必会引起荣少的怀疑。“易先生不用客气,随便坐。”
荣少走下楼,径直走去易政贤跟前,两人客气了一下,同时坐在沙发上。我绕到偏厅,招呼虹阿姨煮茶,顺便也问了易筱涵的行踪,不是说易小姐也来了吗?怎么不见易筱涵的踪影?“易小姐去三楼了,知道大师生了病,易小姐很着急,都来不及跟荣少打个照面。”
虹阿姨说完,将茶水送出去。“戒尘生病了?”
我怎么不知道?对了,我才睡醒,肯定不知道。据我所知,戒尘身体很好的,摸起来健壮,气色也健康,真是病来如山倒,再厉害的人都抵不过微乎其微的小细菌。什么高僧,还不是会生病?还不是和常人一样,要吃药。给琛哥挂了电话,说清楚电脑的情况,他说去公司交代一下才能赶来荣庄,在等他的空闲时间里,我心里念着三楼的人,也就忍不住上去了。去了才知道热闹,三楼的禅房,有易小姐,还有以寻。“咳咳。”
戒尘盘腿坐在蒲团上,放下一壶刚泡的茶水,估计是用来暖手。“戒尘师父,我还能做点什么吗?”
以寻急虑,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以寻,你先出去,有事我再叫你。”
“可是……”“听话,楼下少了帮手,虹阿姨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觉得以寻应该很好打发,可是她迟迟不肯离去,最后被我严厉地教训两句,她才悻悻然地离开。易筱涵一直保持沉默,我瞧着反常,于是走近几步,跪坐地上,将手里的电脑顺手放在茶桌。“当时我就不同意搬回荣庄的,还是住在华林寺比较好,那时,我照顾大师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易筱涵意有所指地扫我一眼,这才像她,安安静静的她,真是让我很不自在。“知道易小姐对大师很上心,不过昨晚上的事,事发偶然,也并不是我们想要这样。”
“荣庄的事情多,总不能件件都让大师操心吧,如果你们自己有点担待,大师又怎么会想着从华林寺搬回来。”
“大师也是荣庄的人,寄住其他地方总还是不太方便,怎么能比自家住得舒坦?”
“荣太太,这你就不懂了吧,出家人,哪里不是家,哪里又是家?”
易筱涵得意洋洋地冷笑,“你连这些个概念问题都没弄清楚,还想跟大师学修行,我看还是算了吧,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你……”“咳咳,你们两位是来探望贫僧还是有其他事情?”
吵到戒尘,我心里过意不去,可是易筱涵分明针对我,我说什么,她总能找到字眼歪曲我的意思。“弟子筱涵是来探望师父。”
说着,易筱涵俯身鞠躬,上半身几乎贴在地上叩拜戒尘。“弟子?”
我惊讶地瞪一眼戒尘,他无视我的目光,对着易筱涵又问,“贫僧交代施主的事情,可有完成?”
“弟子不敢怠慢,在家抄写经文,不过由于篇幅太多,所以尚未完成,本想着完成后再来探望师父,可是听说,听说荣庄出了事,弟子担心师父,这才忍不住提前来探望。”
“并无大碍,无需挂念。”
戒尘心平气和地训导,“抄写经文,理应全身心地投入,不应被周遭事情干扰,你回去后再加十遍,以此为戒。”
“是。”
易筱涵愁眉苦脸地低着头,看来做戒尘的徒弟并不是美差。“荣太太。”
戒尘转而看我,我一晃神,回身应了他。虽是病态,却别有一番味道,那个神采奕奕的男人也有柔弱的一面,他表现得越发严厉,我心里就越发爱怜。“荣太太有事吗?”
“当然有事。”
我伸手轻拍电脑,这时,不但是戒尘,就连易筱涵也把注意力转移到我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戒尘了然,深思说道:“贫僧爱莫能助,阿弥陀佛。”
“我见了小凤,跟她说了一些话。”
我转动眼珠子,斜睨着易筱涵,“易小姐,我有事跟戒尘师父商量,如果方便,请你暂时先出去。”
“师父,要不要我把门打开?”
易筱涵深谙出家人的戒律,与大师独处,最好敞开大门,以免遭来非议,有损大师的清誉。戒尘没有表态,我送易筱涵出门,她故意将房门敞开着,我倚着门口,她与我对视,傲慢无礼。“荣太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占着大师……”“罗嗦。”
她的警告,在我关门的瞬间销声匿迹,顿时,世界总算清净了,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们。我不但关了门,还从里面反锁了房门,让外面的人,想进来都很难。“你这是何必挑起事端。”
戒尘闭目养神,手持佛珠,念念有词。“你收她为徒,我没意见,可是她连这个都要跟我比,我就很有意见。”
回到戒尘身边,我一屁股坐在蒲团上,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埋怨,“你不肯收小离,却偏要收她为徒,我替小离抱不平。”
“阿弥陀佛。”
戒尘立掌合十,气定神闲地说,“贫僧这么做,自然有贫僧的理由,此事,你不必多虑。”
“反正你什么都不会跟我说。”
我撑着地板滑动,将自己靠近了戒尘身边,他应该感受到我的气场,缓慢地睁开眼,细长而浓郁的睫毛慌张地闪动,“你又想干什么?”
“戒尘,你生病了,病怏怏的样子好可怜。”
我眨巴双眼,忧心忡忡地仰望他,然而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得空之后,悄悄地攥住他的僧衣袖袍。“冬冬,你听话一点,他们都在楼下。”
劝说也是柔声细语,像是靡靡梵音。“所以时间不多。”
我猛地扑上去,抱住戒尘,他的身体微凉,手指也是冰冷的,我抚摸着揉搓,在他掌心,呼出一口热气,深深醋意,咕哝道,“我也要做你的徒弟,为什么不肯收我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