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秦川自然知晓这一点,但他有着更重要的操守。古朝时代,天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虽然那时候即便天子真的犯法了,也不会有人去审判。但现在不是古朝时代,他秦川也不是古朝中那些迂腐之人。孩子又是如何,王者又是如何。别家的孩子是人,自家的孩子也是人。犯了错都是一样的结果,他不会在这方面有任何的心慈手软。冷血,从他投身戎马那一刻开始便彻底和他分不开了,是他一辈子的真实写照。面对秦川这番话,管笑珊选择了沉默。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倒是谢国栋等人在这里却是稍微有点坐蜡,许是和徐荣华比较对胃口,两个老爷子不约而同的都是看向了褚若兰。两老可都是知道,在小家里面秦川可是做不得数的,这位小姑奶奶才是真正的老大。人老大都还没表明态度了,你秦川表明了态度,不害怕回去跪搓衣板吗?两人都以为褚若兰会因为秦川这句话而不高兴,毕竟秦川已经算是立下了军令状。倘若,十数年之后,自家孩子不听教,那么等待他的结果只会是一个。如果说这种事情真的在十数年之后发生,褚若兰会眼睁睁的看着秦川动手吗?那,毕竟是亲生骨肉。不过,两人担心的事情并没发生,褚若兰丝毫没在意秦川说的这些,相反还十分支持。“要是我孩子只是调皮捣蛋,大叔你这样我肯定不同意。”
“但,如果孩子真的叛逆到了知法犯法的地步,叛逆到了视他人生命于草芥的地步,不用大叔你动手,我自己来打死以后的逆子。”
褚若兰选择站在了秦川这一边,她眼中的神色也是非常的坚定。大义之前,她选择了大义。所谓的血浓于水,的确是很多人都在意的。但,假若这样的血浓于水在以后是要建立在他人家庭的悲痛之上,她宁愿不要这样的血浓于水。这一下,管笑珊彻底没了动静。柳考此时也是紧闭着嘴唇,真正接触上秦川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个人,他的眼中法大于天。这个人,他的眼中不只是区区小家。对这样的人而言,山河万里,才是他真正的家。“秦帅,这些人如何处置?”
暗卫这时候走上前,他看着管笑珊和柳考这些人,沉声问道:“是,都杀了么?”
此言一出,这一处地方的空气都变得无比的冰冷。在此之前,暗卫一直都表现得很一般,没有将自身的杀气所展示出来,是担心着暴露了秦川的身份。现在,谢国栋这位老爷子都来了,一个纵队的军武人都来了,所有的身份也都浮出了水面,他也没那么多约束了。直至这个时候,柳考还有管笑珊才发现这个暗卫到底多么不凡。那一股近乎实质性的杀气,已经可以将很多人都震慑,可以将许多人都吓破胆。实实在在的杀气,绝对的尸山血海中锻造出来的。“不急!”
秦川扬手,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虽冷血,亦是无情,但也绝不滥杀无辜。”
“将这些人都压回去,一一盘查跟脚,罪不至死者,可活!其他的,全部问斩,绝不姑息。”
暗卫领命,他招呼上了牧飞等人,一干军武之人,全部都朝着柳考这些人过去,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柳考那个阵营的,全部都被压了回去。就是柳考公司里头的那些人,也都是被压了回去,或许这些都是无辜的人,但牧飞等人眼中,都是要被盘查的对象。前前后后,差不多十多分钟。军武的人,来的很快,去得也是很快。秦川嘴角挂着一丝丝的无奈笑容,他还记得上一次拉着这么多军武人行动的时候是几个月之前。那一次,是谢老爷子要被钟良汉问刑的日子。时隔几个月,这样的画面似乎又是重演,不过不是他去支援谢老爷子,而是谢老爷子反过头来帮衬他了。果然……人呐,一旦走上了一条道,就没那么容易回头了。投身了戎马,这一辈子就只能和戎马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干系了。“徐老爷子,今日的事情,实在是抱歉了。”
事情全部落定,秦川才朝着徐荣华老爷子抱拳,满脸歉意:“好好的喜宴,变成了这样,是小子的锅。”
徐荣华老爷子嘴角狂抽。要是不知道秦川身份,他现在肯定要来两句牢骚,这样才能增进感情。现在嘛,知晓了秦川身份,老人家选择性的翻起白眼,当自己都没听见秦川的话。切,你这小子就来埋汰老人家我。前任军武统帅,领兵百万之人,直面皇族之人。要是知道是你小子,老人家我刚才都扛着锄头直接上去拼命了。徐成进此时也是哑然不已,以往他从自家爷爷口中没少听说过关于秦川的事情,也很承认秦川是个有非凡经历之人。但,他万万没想到,秦川曾经的非凡经历,竟是如此。“徐老弟,明日我派人帮你操办一次喜宴,千万不要拒绝。”
秦川记得自己此前的承诺,找上徐成进,依然是满脸的歉意。作为客人,给人主人的喜宴给搅和了,怎么着都说不通。徐成进干笑着,连忙道:“秦帅,您太客气了,都是我招待不周,可千万不要麻烦了。”
“唉,不是说了嘛,千万不要拒绝。”
秦川很坚持:“挨打要立正,有错就要认。所以,就这么说定了哈。”
徐成进没话说了,还能说什么呢?将徐老一家人的事情安排妥当,秦川才是走到谢国栋身边。谢国栋此时翻着白眼,心里头有那么一阵子不是滋味。这小子,自个儿都来了,反而还是最后一个来搭话的,简直……这滋味简直不能形容。看到谢国栋一脸吃味的样子,秦川笑了笑,调侃道:“老爷子,你可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和个年轻人一样,喜欢吃味呢?”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吃味了?”
谢国栋当下瞪眼。徐荣华几人都在边上笑着,无形的给证实了老爷子这吃味的样子。谢国栋老脸一红,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秦川。一番调侃之后,谢国栋才是将语气严肃起来:“秦小子,想必你是知道这一次我特地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吧!”
秦川点头,不过眼角余光看向了褚若兰,嘴角努了努:“不过,现在家里的事情,可都是若兰说了算,我同意了可是没用的。”
“所以,谢老啊,你还是先想办法来让若兰同意吧,要不然回头我可真是要跪搓衣板咯。”
褚若兰闻言,立马挽住了秦川胳膊,然后很有敌意的看着谢国栋。谢国栋哪里还不明白,褚若兰这位小姑奶奶是在宣誓主权啊!想着以往的那些事情,想着秦川为这方山河背下的委屈,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得,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国栋点头道:“怪不得啊,让王文昭那老家伙过来,打死他都不来,他看来是猜到了会发生这种事情咯。”
“不成,等这一次回去之后,必须让那个老家伙给他珍藏的那瓶酒拿出来喝了,要不然我心里头这口气啊,出不去啊!”
褚若兰掩嘴轻笑,两眼都完成了月牙儿。徐荣华一家也是看着谢国栋这吃瘪的样子,心里头不知为何十分舒适,也十分满足。或许,国祚之下,有这样的阁老,是整个九州的福气。“谢爷爷,你都还没给我许好处呢。”
褚若兰这个时候开口了,活泼的过去给谢老爷子挽住,奶凶奶凶的说道:“反正这一次你不给我好处,我绝对不给大叔让给你们。”
“谢爷爷你是知道的,大叔已经受过太多委屈了,我不想看到大叔继续背负这样的委屈。而且……”说到此处,褚若兰的眼眶已经有了些许红润。有些话,她选择了不说,藏在了心底最深处。其实,哪怕她不说,谁人又是不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既然不说,也就不点明了。秦川走过去轻轻的着褚若兰的后脑勺,轻声说道:“只是去京都击鼓点将,只是去送那些愿为山河留下一身血的儿郎上战场。”
“我知道,还有几个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不想看到我继续去参与这些纷争,你只想我能够过一过真正的平淡日子。”
这时,秦川沉默了。褚若兰眼眶的红润更甚,已经有水雾在凝聚。谢国栋等人此时也是哑然,越是知道秦川的过往,他们才越是说不出话。试问天下人,有谁能够真正在承受了以往那般之多的委屈之后,依然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本心。试问天下人,又是有谁能够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着自己的抱负。良久之后,秦川接上了未说完的话:“但,你知道的,我这一辈子,已经和军武撇不清关系了。”
“哪怕,无人能够理解我,但我依然还是一个军武人。京都中等我的,都是我的兵,许多都是我曾经亲手带出来的。”
“此去一别,那些人中,有许多都不会再回来。我,必须要送他们这最后一程!不能,让他们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