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走得那么快,简直像落荒而逃似的。萧逸一直等到安盈将桌子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筷子,诉苦道:“就算真的要聘请你,最起码,也要先让我尝完手艺吧。”
“你不是已经吃了一口吗?”
安盈鄙视了他一眼,端着最后两盘菜,也随着谢无双的脚步,气势汹汹地朝外走去。不过,她刚刚走出门口,只觉腰间一紧,她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萧逸就这样抱着她,手环在她的腰上,下巴靠着她的肩膀,紧张而沉默。安盈一手端着一盘菜,动也不敢动。“不要离开,我什么都可以给。”
他的嗓音很低,甚至有点低哑,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在请求她留下时,竟也有着卑微的尾音。安盈低下头,许久,才抿嘴微笑,平静而随意。“那麻烦太子殿下,可不可以帮我端端菜,我的手臂酸了。”
她举了举手,娇嗔一般抱怨着。萧逸这才反应过来,手臂一舒,稳稳地接过她手中的菜肴,正要退开,安盈则在他怀中轻盈转身,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轻轻地反抱住他。“那么,我当你答应了。”
他们终于好好地吃了那顿饭,萧逸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安盈也不是那种粘人的性子,闲坐了一会,便也出来了。婚事已成定局,两人却并没有一下子变得多亲昵,只是萧逸不像之前那么客气君子了,偶尔目光挪到安盈的身上,会傻傻地一笑,异常柔软。软得安盈心底发涩。到了傍晚时,安盈见他面有倦色,也就不多打搅了,她合上书,嘱咐了几句注意休息之类的话,待出了院门,才发现谢无双一直等在外面。雪已停了很久,可是墙角的积雪依旧很厚,谢无双倚墙而立,脚深深地陷在雪里,衣摆濡湿了,却好像没甚知觉似的,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向安盈。“殿下怎么样了?”
他问。“还在看折子。”
安盈停在谢无双面前,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个问题在嘴里千回百转,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还有多长时间?——如果一直这样恶化下去。”
“不知道。镇北王造反的事情,如纯公主的事情,都让殿下太劳心力了。其实,本不至于那么糟糕,不过,你肯留下来,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谢无双尽可能乐观地说:“等明天我们安全离开娄澜后,请谷厉先生为殿下好好瞧一瞧。不过——谷厉先生当初之所以肯为殿下医治,似乎也只源于年轻时输给陛下的一个赌约。他有两粒活死人肉白骨的药丸,其中一粒用来当年压制殿下体内寒毒,而最后一颗药丸,本是谷厉留着在紧要关头为他续命的,不过,殿下已经让给百里无伤了。”
这也是那天谷厉大发雷霆的原因,他说:“你何至于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可若非如此,百里无伤早就死了,又怎么会活到现在。安盈闻言,却只是略微偏了偏头,“是吗?”
声音很淡很淡。“安姑娘,你选择留在殿下身边,如果有机会再见到无伤,你打算怎么办?”
谢无双直截了当地问。而这个境况,将是避无可避的。等叶子非将荚迷草找回来,百里无伤就会复原,到时候,安盈又该怎么办?她心中,分明是有那个人的。倘若安盈临时反悔,殿下又该如何自处?“哦。”
安盈却不欲回答,用鼻音应了一下,抬头,看着昏昏沉沉的天色,兀自喟叹,“晚上,又有一场大雪吧。”
谢无双垂眸。到了晚间,纷纷扬扬的大雪又下了整整一夜。冬天出生的小孩似乎更容易哭,连这么轻盈的降雪声,也惊动了熟睡中的婴儿,当嘹亮的哭声划破雪幕时,乔娜娜从短眠中惊醒,她坐起来,却见海墨已经将摇篮里的孩子抱了起来,正小声地唱着一些听不出曲调的歌谣,耐心地哄着。乔娜娜已经没有力气闹了,无力且无奈。柳尹霜他们全部被海墨挡在屋外,他们不敢硬闯,一来是忌惮乔娜娜她们母女的安危,二来,海墨这次带来的人,个个都是无尘宫的好手,而院子外更是布上了奇诡难断的阵法。柳尹霜只是一介商人,天一门洗白转商很久了,从前那些厉害的角色或自立门派,或死于那次天一峰的浩劫里,实在无法与海墨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