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碰上这么大规模的堵车。现在是下午，天又下起了大雨，货车司机在路旁搭起帐篷躲雨，人们也纷纷拥入帐篷避雨。这条路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汉江江面宽阔，时有小船在江面上游过，山上树木茂密，到处是悬崖绝壁。一阵大雨过后，汉江水面上涨了不少，到处是泥石流，前方又出现了大面积的塌方，从山上滚下来的泥土石头把路全覆盖了，形成了一座小山丘，像拦路虎一样挡住了人们的去路。傍晚时分，雨停了，胆大的人扛着自行车翻越这座小山丘，看上去十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汉江里。有一些人坐着船绕过了这片塌方，但这么长的车流堵着路，从塌方上过来也没有用啊，但行人好像走一步算一步，不放弃任何向前的机会。孙小空可不敢冒险从泥石山丘上翻过，他很珍惜这匹马。但是，天黑了，肚子也饿了，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解决吃饭问题呢？孙小空独自在汉江岸边可怜兮兮地呆看着，没想到一个司机竟然给了孙小空一桶方便面，还给他倒了半碗开水，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更没想到的是司机又慷慨地给了孙小空十元钱。帐篷里有人在生火做饭，过了一会，有人叫孙小空进去吃饭，一碗大米，一点蔬菜，吃得真香啊！看来还是好人多啊！晚上，孙小空把马拴好，在路旁躺下，不一会就睡着了。一早醒来，泥石塌方依旧横在公路上，但上面已经被行人踩出了一条小路，再不冒险过去就不行了，不能在这里等死啊！孙小空牵着马，小心翼翼地淌着泥水，踩着石头，终于过去了。骑着马慢慢地在车流的空隙处往前走，走了半个小时，车越来越少，终于可以纵马奔驰了。一排排砖瓦房整齐地排列在秧田旁，房顶是典型的江南式样，像个人字，不像陕北的窑洞，房子平平的，这样可以很好地排水，因为这里雨水比较多。河塘边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子高大笔直，节节分明，黄花野草在竹林里遍地都是。稻苗绿油油地好像飘浮在水面上一样，洋县的黑米和五彩米就生长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孙小空骑着马，来到这个村里，打算再讨点的来充饥，他身上现在还有三十元钱，不到最无奈的时候是不能随便花掉的。走入村中，孙小空发现小路旁有一座麦垛，高低不一，或圆或方，但都是金黄色的。洋县农村里狗比较多，但大多比较温顺可爱。孙小空去那些没狗的主人家，以免被狗咬伤。这里的农民很纯朴，也很好客，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一家几口人正在吃大米猪肉菜，一块块很大的猪肉，主人让孙小空自己去盛饭打菜，孙小空也毫无顾忌地吃了个大饱。出村时，孙小空听到一阵猪的尖叫声，原来是个劁猪匠把一只小公猪的卵子给摘除了，有一伙人在围观，小猪被劁后好像没事一样跑去吃食去了。过了洋县县城，孙小空骑着马走了大约二十里路，看到了一层层梯田，路边有个蔡伦墓，古墓周围光秃秃的，自从农民们收割完小麦和油菜后这里田地上就空荡荡的，不远处有片稀疏的树林，树林里乌鸦尖叫一声，空阔无人，孙小空毛发倒竖，惊出了一声冷汗。蔡伦墓前面是个小村子，只是站在古墓旁，只能远远望见那个村子模糊的轮廓。蔡伦墓有点荒凉，但蔡伦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是一位杰出的发明家。蔡伦是湖南人，从小家境贫寒，但他聪明伶俐，许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十五岁时被选入宫中成了一名太监，他任过小黄门、黄门侍郎、中常侍等职。为了生存和发展，蔡伦先后投靠窦太后和邓太后，被封为龙亭侯。邓太后死后，蔡伦自杀身亡。公元105年，年过四十的蔡伦在总结前人经验教训的基础上用渔网、麻布、树皮、草木灰浆水等原料发明了造纸术，受到朝廷赞赏，一时自上而下广为流传。造纸术的发明是人类书写史上的一次革命，纤维纸慢慢地取代竹简，促进了人类的文明。这种造纸术在七世纪传入阿拉伯世界，十二世纪又传入欧洲，可见当时中国是个很发达的国家。孙小空看着蔡伦的塑像，陷入回忆。蔡伦小时候长得很英俊很帅气，与小玉是青梅竹马。小玉被选入宫后，蔡伦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也想进宫，可是他家境贫寒，读书又少，凭什么进去呢？于是蔡伦一咬牙就让人断了他的男根，成了一名太监，当时年少的他还不太知道男根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初入皇宫，蔡伦才十五岁，而当时的汉章帝也才十七岁。第三年，窦氏入宫，年已二十七，但看起来年轻貌美，举止端庄，步态优雅大方，但窦氏性格好妒，虚荣心很强。公元七十八年，二十八岁的窦氏被册封为皇后，而汉章帝才二十岁。小玉入宫后不久成了汉章帝身边的宫女，小玉深深地爱着蔡伦。蔡伦聪明伶俐，记忆力非常强，入宫没多久，他就能把整部《左氏春秋》倒背如流，这个才能也为他赢得了不少赞许，窦皇后就因这一点和他形容英俊对他十分欣赏，而蔡伦也慢慢地迷上了优雅漂亮的窦皇后。更重要的是，蔡伦想通过窦皇后实现他的野心，恢复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成就一番男人的事业。没多久窦皇后名为皇后，实为蔡伦的知心爱人，但这种无性的爱情令蔡伦十分苦恼，窦皇后比蔡伦大十岁，她可是个性欲如虎的女人，虽然心上对蔡伦爱得如痴如醉，但在情欲方面她又与汉章帝打成一片。蔡伦为了自己的野心，经常利用前女友小玉，而小玉也为了她心爱的人不惜付出一切，因此蔡伦周旋于皇后与皇帝之间也安然无恙。蔡伦为了心爱的窦皇后，也无恶不作，为虎作伥，蔡伦诬陷章帝妃宋贵人“挟邪媚道”，逼宋贵人自杀，致使宋贵人所生的太子刘庆被贬为清河王。蔡伦又诬陷章帝妃梁贵人，梁贵人畏惧窦皇后的权势，只好把她的儿子过继给窦皇后，蔡伦终于帮窦皇后成了名符其实的皇后，不久窦皇后的养子刘肇被立为太子。汉章帝英年早逝，年仅三十岁，此时窦皇后年已三十八岁，蔡伦也二十八岁了，这时的蔡伦不仅英俊貌美，而且多了几分智慧和城府。汉章帝一死，十岁的刘肇登基，他就是汉和帝，窦皇后荣升为窦太后，一切政事全由窦太后作主。蔡伦的野心终于实现了，他随之被提拔为中常侍，并可以参与国家机密大事，俸禄二千石，地位与九卿一样，东汉的宦官干预朝政，也正由蔡伦开始，最终导致东汉灭亡，这是后话。窦太后于是与她的小叔子刘畅发生男女性关系，没想到此事却害了蔡伦。国舅窦宪借刀杀人除了权力上的对手刘畅，又嫁祸于蔡伦，蔡伦被迫沦为阶下囚，没多久窦太后把他救了出来。后来窦宪出兵征讨匈奴，大获全胜，威名远扬，这反倒害了他，窦宪越来越不把皇帝放在眼里，阴谋叛逆，不幸走漏风声，失败被杀，窦太后也受此牵连，没多久郁闷而死，年仅四十七岁。窦太后死，蔡伦失去了靠山。汉和帝亲政后立邓绥为皇后，她不仅貌美如花，而且幼小时跟班超学经，所以她还熟读经书。一次偶然的机会，邓绥在宴会上认识了蔡伦，蔡伦应和帝之命，当众把《左氏春秋》倒背如流，邓绥从此喜欢上了这个比她大二十岁的太监，这时的蔡伦仍然英俊大方，成熟的男人又使他魅力四射。汉和帝虽贵为皇帝，但在邓皇后的眼里还是一个小孩子。蔡伦也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他投其所好，深得皇后欢心，为了邓皇后，蔡伦屈尊兼任尚方令，主管宫内御用器物和宫廷御用手工作坊。正是在这期间，蔡伦发明了造纸术，这是他与邓皇后爱情的结晶，也算意外的收获，没想到这一发明给蔡伦赢得了不少美名，邓皇后更加赏识蔡伦的才华，甚至有点崇拜他了。蔡伦身为太监，失去男根，但他为了恢复他的尊严，一直雄心勃勃地往上爬，以此证明他的高贵和男性的尊严，他虽拥有无性的爱情，虽位高权重贵为龙亭侯受到满朝文武的奉承，但他内心一直是痛苦的，这种痛苦全因失去男人的最原始的东西而无法消除。身体的健全才是幸福的保证，如果失去了身体上最宝贵的东西，即使拥有一切，仍然觉得一无所有。正当蔡伦的造纸术得到汉和帝的赞赏时，汉和帝却英年早逝，年仅二十七岁，留下了一个年方二十九岁的皇后邓绥。邓皇后所生儿子还不到百天就马上即位，又不到两年就匆匆归西。邓皇后只好立十三岁的皇侄刘祜嗣位，这就是汉安帝。汉安帝是清河王刘庆之子，对迫害他父亲的蔡伦恨之入骨，只是苦于有邓太后给蔡伦撑腰一直无法复仇。邓皇后失去汉和帝就失去了男女之性爱，但她熟读经书知书达理从不越轨，对蔡伦的无性之爱是她最好的安慰，在她眼里，这是天底下最纯洁的爱情，蔡伦也对这位皇后十分喜爱，两人爱得死去活来，十分甜蜜，经常打情骂俏，这场柏拉图式的爱情成就了蔡伦的千秋伟业造纸术的发明。汉安帝年少无力，任由邓太后主持朝政，邓太后成了实际上的国家领袖，摄政长达十六年之久。邓太后一死，蔡伦怕汉安帝报仇雪恨，就与邓太后同一天死去，蔡伦与邓太后的爱情是无性的柏拉图式的爱情，两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二人终于同年同月同日死去。孙小空正准备离开蔡伦墓时，忽然从那片稀疏的树林里飞起两只像鸡一样的鸟，全身羽毛像雪一样白，双翅背面像血一样鲜红，仔细一看嘴巴尖长锐利像剪刀一样一张一合似乎可以剪断人间所有坚硬的东西，就是这一褐色而又尖红的微弯的嘴巴，孙小空断定此鸟不是鸡，它比鸡飞得高，比鸡优雅大方，腿与爪子也是朱红色的，脑后部有数十根像柳叶般的羽毛，抖动起来很有点威风。孙小空惊叫一声，想起了这就是洋县特有的吉祥之鸟朱鹮，两只朱鹮展翅高飞，嘴里叫着：啊、啊、啊，朱鹮叫的与乌鸦叫的内容一样，都是：啊、啊、啊，但二者的声调和音质不同，像人一样，一样的话从不同人的嘴里说出来，有的人说得难听，有的人说得动听，朱鹮的叫声与乌鸦的叫声效果完全不同，乌鸦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让人不寒而栗，人们视为不祥之声；而朱鹮的声音却完全不同，真有点天籁般的感觉，圆润清脆动听。两只朱鹮盘旋了几圈，朝前方飞走了。孙小空也骑上马，看着朱鹮美丽的身影，一心想追上去。哪里有水田，朱鹮就有可能停在哪里，一路上两只朱鹮时停时飞，孙小空骑着马也时停时跑。自从发现了朱鹮，洋县的自然环境也越来越美丽了，到处是水田、沼泽地、湿地、沟湾、山峰、树林，这已经成为洋县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离汉江越远，人们的生活也越差，自然环境反而越好，高山深沟里有大量参天的古树，正是这些古树为朱鹮提供了最佳的居所。记得1981年刘荫增教授在华阳镇姚家沟发现了七只世界上仅存的朱鹮，当时朱鹮的巢穴正是在古树上。现在朱鹮渐渐地从海拔高的地带移向海拔低的地带，这正是环境变好的表征，这也正符合朱鹮的本性，朱鹮喜欢在低山带栖息，喜欢在水田、沼泽地、池塘和山溪附近觅食，所以孙小空在荒凉的蔡伦墓旁发现了两只朱鹮，真有点意外。七月份的朱鹮刚养育完子女，现在到处游荡。孙小空意外发现了东方宝石朱鹮，不想轻易放弃，一路上紧追不舍，跑了二十多里路，朱鹮突然在槐树关的一个偏僻山村里消失了，孙小空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来到一片松树林里，突然发现有几十只朱鹮在这里集群栖息着，孙小空抑制着内心的激动，悄悄地观察着。据说朱鹮有爱情鸟的美名，它们实行一夫一妻制，一生永远只爱一个朱鹮，因此朱鹮的自然繁殖能力比较低，它们的爱情是纯洁的。两只朱鹮的美与几十只朱鹮一起共舞的美是明显不同的，朱鹮们在草地上和树枝间飞来飞去，腿长色红，舞姿优美，十分优雅，像亭亭玉立的皇后，既高傲又美丽，艳冠群芳，一只漂亮的锦鸡在旁边羞愧不如，低头叹气，偷偷地溜走了。朱鹮性格孤僻，喜欢安静，远离闹市，它们居无定所，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住宿到哪里，对生活环境十分挑剔，非高枝不栖，非水田沼泽不停，非清洁的食物不吃，喜欢吃小鱼和泥鳅，朱鹮是食物链中高级的动物，它们是孤云野鹤，清雅脱俗，高傲美丽，隐居在秦岭里，长寿而终。孙小空不想打扰它们，仔细观察了一会，悄悄地走了，没有带走一片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