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焚 22(1 / 1)

第一次行动暴露。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林重严肃地问道。“想,俺错了……”章鲁看着脚尖说道,“俺知道俺不该帮小刘说话,下次……”“没有下次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间谍?间谍的首要任务就是伪装,其次才是执行工作!我们不是不能拥有正义感,而是这职业决定了你应该把它藏在心里,一旦它从你心里跳出来,损失的绝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生命。所以这个职业坚决不允许我们犯错,哪怕一次微小的错误都不能原谅。”

林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打断章鲁的话说道,“你的这一举动差点导致第一次行动暴露,如果他们因此提高警惕或嗅出我们的气息,以后我们的工作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章鲁一句话也说不出,林重叹了口气:“我已经把这件事报告给共产国际负责人,他会转告给安德烈,你等待处理结果吧!”

“别,大哥俺错了,只要你别换掉俺,你以后说让俺咋干俺就咋干!”

章鲁抓着林重的胳膊哀求,“俺这脾气从没求过人,这次俺求你了,以后俺再也不替别人出头了,行不领导?”

“你还叫我领导?”

“俺说的不是那个‘领导’,俺是叫你‘林导’,就是‘姓林的指导’的意思。”

章鲁裂嘴嘿嘿一乐,露出两排大白牙。“哟呵!你还会耍嘴皮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导演呢!”

林重上下打量着焦急的章鲁,听他这么一叫,又想起涅克托夫说的‘领导是一门艺术’这句话来,而且想起老卢在江边给自己说的关于领导的责任感的问题,他好像悟到了什么。林重平息下来问道:“你被捕之后为什么不说是我的密探?”

“一人做事一人当,俺怕连累你。”

章鲁说道。林重点点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没有坚决地拒绝你和其他人一起执行任务的要求。你先回去,我得考虑考虑。”

“这么说俺能继续放火了?”

“我可没这么说。”

“嘿嘿!反正俺以后听话。”

章鲁乐道,拉起车一溜烟欢快地跑走了。林重回到警察部,发现山野凉介在等自己,于是朝他问道:“山野先生,那个韩记者涉谍一案,调查完了吗?”

“没有。目前还不能确定他是间谍,他的叔叔金州民政署韩副署长正在接受我们的调查,他似乎没有嫌疑,但是我听说你们某些人正在替他说情,法律是不讲人情的。”

山野凉介认真地说道,“关于这件案子,我会一直调查下去的。”

“那今天你找我……”“我是来调查中共特委一案的,可是神谷川把我推给了廖静深,廖科长又把我推给了你。我觉得我像个足球,而你是守门员。”

山野凉介苦笑道,“实话对你说,我又去了趟关东州监狱,你们抓住的那个吴小松在里面被罗增祥等几个***趁干活的时候追杀,而他想逃跑的时候被狱警打死了。”

“怎么回事?”

“不清楚,那些***什么也不肯对我说,其实他们不明白,我是在帮助他们。如果他们什么都不说,面对的肯定是重刑。可能是他们从吴的嘴里得知了什么。据调查,吴死了之后罗增祥还吐了口唾沫骂他是叛徒,而且叫嚣着要找赵东升。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关东州监狱里也这么乱哪?”

林重故意叹了口气,电话响了起来。廖静深在电话里说道:“山野先生是不是在你那里?别管他了,出事了,马上到神谷次长办公室来。”

林重找个托辞去了神谷川那里,见二人神色凝重,预感到出了什么大事,刚想问,就听神谷川说道:“关东军满铁守备队刚来电话,我们的线人赵东升被刺杀了。”

林重还来不及问,又见廖静深接话道:“对方死了一个跑了一个,翟勋也挨了一枪,正在公主岭抢救,生死未卜。”

“那现在怎么办?”

林重问道。“满棉起火一案我们还没解决,所以这事儿你带技术组的人去一趟最合适!从财务那里拿些经费,该花的就不要吝啬。”

廖静深点点头说道,“翟队长是个人才,一直很努力,而且据守备队说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得很出色。”

“还有,这是我私人出的十块钱,你代表我们慰问一下,有什么情况及时沟通,这个案子一定要追查到底。”

廖静深对即将出门的林重说道。几十个小时之后,心怀揣测的林重在公主岭的一所医院里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翟勋,见他正在吸氧,把被角给他往上拉了拉。翟勋睁开眼睛,拿下氧气罩指着左肩朝林重笑了笑:“再往下十公分我就废了。”

“我当你死了呢!”

林重打开一瓶罐头,忽然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又问道,“怎么回事?”

“别看那小子文质彬彬的,但真是条汉子……”听着翟勋的叙述,林重的心里翻腾起来,他把王喜被审讯的事告诉翟勋,翟勋听了气得一拳捶在桌边,捂着肩伤疼了好一会儿。这时,一个手下推门示意,林重走出去,那个关东军守备队的大尉和几个当地警察带着他去了太平间。“这就是凶手之一,还有一个跑了,目前正在全力缉捕。”

一个警察指着沈颢冰冷的尸体说道,又朝法医示意。法医指着旁边赵东升的尸体介绍道:“死者赵东升,先是颈动脉上被刺伤,造成开放性伤口,左腋下第三、四根肋骨之间也被刺伤,正中心脏。这两个伤口直接导致他死亡。凶手的作案手法相当专业,像是动手术,仅仅刺了两下,要害部位找得非常精确。”

“这是我们在赵东升身旁发现的。”

另一个警察托着一个搪瓷盘递给林重。林重戴上白手套,捏起瓷盘里的一张被血迹浸染的纸,上面写着:复兴社叛徒!“复兴社是什么组织?”

关东军大尉好奇道。“一个特务组织,又叫‘蓝衣社’,总部在南京。”

林重心不在焉地说。那警察又说:“还有这些。这枝锋利的钢签是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凶器。据我们推测,它被凶手绑在眼镜腿内侧。”

林重看着钢签的形状,忽然回忆起旅馆里沈颢捏着镜腿沉思的情景,看来他当时就已经想好了刺杀的方法,自己太低估这个看似文气的青年了。“解剖之后我们发现他胃里只有些枯草和树皮,左腿中了一枪,又被兽夹夹伤了小腿。如此恶劣的天气下,还能与我们周旋这么长时间,宁死不降。直言不讳地说,他让我想起了江户时代的忍者,还有我父亲对我说过的日俄战争中的那些勇士。”

那个有些骄傲之气的大尉操着蹩脚的中文说道。“这些亡命徒都这样。”

林重看着证物中沈颢的眼镜轻描淡写地说道。林重又去了趟案发现场,回到病房,翟勋朝他要了根烟。“都这样了还惦记着抽,你可真是不怕死。”

林重把烟递给他。翟勋狠狠地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死不死由天定,想这么多太累。”

林重把医生叫进来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带他回去?”

“他现在伤情倒无大碍,只是体力透支太严重……”医生刚说到这里,外面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打断他的话,背着手带着几人走进来,用流利的中文说道:“他能不能回去得由我说了算。”

林重起身刚想发问,翟勋拽住他低声道:“他叫武田光,是满铁调查本部负责这一片的特高课课长,我俩以前打过交道,谁要是被他盯上就麻烦了。”

林重毫不畏惧地对武田光说道:“武田课长,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这片区域在我的管辖范围内。这个案子发生后,323次列车停在铁轨上几个小时,很多旅客都接受了调查,整个南满铁路也因此暂时停运。翟队长是此案最为直接的当事人,这么大的事,你没有权力把他带走!”

“我是奉关东州警察部神谷川次长的命令来调查此案的,翟队长是我们的人,他也是受害者。”

林重说道。武田光歪嘴一笑:“我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很多交战双方其实是一条战线上的,他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掩护对方,会不惜一切手段,甚至让对方把自己打伤打死。这在三十六计里叫苦肉计。”

“简直开玩笑。”

林重也不屑地笑道,“我要给我们次长打个电话。”

“请便。”

武田光身子一让。林重去对面的医生办公室打给神谷川,在电话里密谈几句朝武田光说道:“请你接电话。”

武田光接起电话说了一通,面带不悦地又把电话给林重,只听神谷川对林重说道:“林副科长,你不应该阻拦武田课长对翟勋的调查,我认为这种调查很有必要。你先回来,至于翟勋,武田对他的调查结束后,自然会送他回来。”

武田光轻蔑地笑着,林重放下电话说道:“我想跟翟队长单独说两句。”

武田光没有阻拦,林重关上房门给翟勋说明情况,听他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你信不信这是廖静深出的主意?因为赵东升的行程只有神谷川、廖静深和我知道,直到火车开动后我才给我那三个弟兄说明任务。廖静深这老小子知道我对钱斌有意见,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应该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等我回去据理力争,很快就来接你。”

翟勋眼眶一红,抓着林重的肩膀:“大哥,从小到大你一直帮我,这次也没得说。我还有件事要求你。我不在家的时候就让邻居帮忙照看我弟弟,这几天也不知怎样了,你回去帮我去看他一眼。”

“放心。”

林重拍了拍翟勋的肩膀,又指着桌上的营养品说:“这些东西一半是我买的,一半是廖静深买的,他自己出了十块钱。”

“你放心,我一憋气儿都给他吃光。”

翟勋咬着牙一乐。林重走后,翟勋想了想,忽然回忆起临走的那天下午与林重对话的一个细节。但是他反复思索得出一个结论:林重对这个任务毫不知情。于是他羞愧地朝自己脸上扇了一下。关东州警察部办公室里,神谷川放下电话对廖静深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要不是您的提醒,我也不会想到这招。”

廖静深推脱道。“我对翟队长只是怀疑,却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如果没有证据,把他接回来由咱们审讯并不合适,况且林副科长也肯定有微词。所以正如你说的,让武田光先替咱们讯问他比较好。”

神谷川笑道,“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保密的。”

妈的。廖静深嘴唇尴尬地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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