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一定要留得好一点。最好是让村里人从现在开始知道,徐家的二傻子好了,而且特别不好惹。自从徐杨脑子摔坏了之后,徐家老爹就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全家搬到村后面的破窑洞里住着。徐杨跟在徐槐背后,一边听大哥欣喜不已的絮叨,一边放眼四处打量。既然这傻子随手就能捡到石碑残块,那就说明这附近应该会有一片数量不小的石碑群。根据大哥时不时冒出的几个地名,徐杨猜测这个村子应该是隶属于陕州省南部的汉县,作为兵家必争之地,这里从夏朝开始就一直是人类活动十分频繁的地方。如果现在还是二十世纪初期,古玩行刚刚兴起的时候,那这里的好东西恐怕远不止几块魏碑。徐杨的目光锁定在村子背后的那座大山上,正想问问大哥村里有没有什么关于那座山的传闻,便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哭着喊着从一口破窑洞里冲了出。“徐大槐,大娘说徐杨砸了李家的缸,你赔了三万块钱?”
“不是啊,桂娘你听我说,阿杨他……”徐槐显然在面对那女人的时候很是心虚,本来十分欣喜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这副表情落在马桂春眼中自然就是默认,她顿时更加悲从中来,两手挥舞使劲打向徐槐,嘴里声嘶力竭的狂喊。“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徐杨是你弟弟,你养着他,供着他,家里有啥好东西都紧着他,家里的钱都给他看病,是,这没得说,你当哥的你该,但这可是三万块啊!”
“你哪来的钱,你是不是把借来看病的钱花了——你不准赔,徐槐,我警告你,你敢再从家里拿钱出去,我就带着冰儿和小诫走,你自己跟你弟弟过吧!”
“桂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咱得养着阿杨,这是你嫁过来的时候,我给你讲过的啊,我是他亲哥,咱不能那么不讲情吧。”
徐槐被媳妇的模样吓得脑子一阵发蒙,连连想要去搂她肩膀,解释了一堆一句不在点在上。马桂春狠狠将他手掀开,呜呜呜哭得伤心极了。“我不是说你不该,我只是说我命苦——人家周老师都跟我们家两个娃垫了好几个学期的学费了,现在冰儿上初中,你还让人家垫?”
“还有你这病,医生说必须得治啊,而且要治好得花十几万呢。大槐,你说老天咋就这么不开眼啊……”道听途说的三万块钱显然是压垮了这妇人最后一根神经,徐槐也跟着眼圈红起来。徐杨叹了口气,这种场景对于他来说不太容易适应。毕竟,身为徐家子弟,兄弟之间别说情谊,就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是不存在的,他能坐上山水斋斋主的位置,脚下那些垫脚石中多的是同族兄弟。这种毫无利益算计的亲情,对他来说向来是渴望却又害怕的东西。“没事,那三万不用赔。读书也只管去,大哥的病我想办法。”
他皱起眉头,不轻不重的说道。“你想啥……啊?”
马桂春抬头想怼,一下子对上徐杨的眼睛,顿时嘎吱一声,不但把哭声倒咽了回去,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小……小叔子,刚,刚才是你说话?”
她不太敢相信的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徐杨点点头。“嗯,嫂子,我好了。”
“啊?”
赵春桂不知道该用什么表示自己的惊悚,直接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伸着一只手,在半空中抖了半天,才勉强憋出一句话来。“好……好了又怎么样,你能上哪儿弄钱去?”
徐槐也张大了嘴巴看向自家弟弟,刚才他太激动了,现在才感到弟弟的反应似乎是太正常了一点,甚至可以用超常。就是村里的老支书,也没这么强大的自信和掌控力。“县城。”
徐杨从刚才开始就很烦躁。任谁从一个城里的大家少爷,掌权家主穿越成山沟沟里的二傻子,心情都不会怎么愉快。他深吸一口气,颠了颠手里那半块砖,转身向坡下走去。马桂春背后那两口破窑洞看起来跟猪圈似的,让他完全提不起进去的兴致。徐槐两口子愣愣的看着徐杨转身离去的背影,都有点懵逼。呆滞了足足五六分钟,马桂春才受惊搬推了徐槐一把。“天啊,他那块砖头,不会是要去抢吧——你还不赶紧跟上去看看!”
“啊,是……是!”
徐槐也惊得一身冷汗,赶忙搓着手朝着徐杨的方向追上去。可怜见的,自己这兄弟该不会是要从傻子变成疯子吧!追了没几步,却看见几个后生气喘吁吁的从坡下面跑上来,隔着老远就在喊他。“大槐哥,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