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身在灾难中的人,最为匮乏的是什么——自然是与生命休戚相关的粮食!听及曹沐歌所言,再看向他身后浩浩荡荡的马车,先前吵闹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中的垂涎之意几欲溢出。连那屠夫夫妇也忍不住咋舌,双目呆呆的望向前方。妇人停顿一瞬,忽而转身在屠夫臂上狠狠掐了一把,“看!在看信不信我把你眼戳瞎!”
屠夫受疼,这才不依不舍的收回目光。陈铭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而后看向曹沐歌,面上寒霜立时散了三分。“你来了。”
曹沐歌下了车,扶着丫鬟的手臂,手中一方缂丝鸳鸯睡暖帕子,脚踩莲头祥云纹锦鞋,手指轻轻一摆,露出腰间的上好暖玉来。走路时双肩不见摆幅,只臀腰微微向前,衣摆在脚腕间转出姣好的弧度,将富贵家世显示的淋漓尽致。饶是远远观去一眼,便忽觉仙女下凡,似将这一方照亮。众人呆愣愣的看向曹沐歌,呼吸之间,便见他已经走到那最大的官身边,还伸出玉臂雪手落在那官儿手心。“公子吩咐的药草粮食还有一应应急之物,皆在此处了。”
“本来官兵们甚是辛劳,这些个粮草,都是给他们带的,不过嘛,看着城中如今到处是灾民,妾倒是有些不忍心。”
陈铭听得她话中有话,倒也不阻止,面上寒意尽散,带上一分笑意。“诶,谁让公子最是看不得百姓受苦,要是妾将一切留给军中的人,恐怕公子心中要过意不去了。”
“这不是为了圆公子的心意,妾带的粮草足有两万石,除去军中的人,分给百姓们也是绰绰有余的,公子您可以放心了。”
曹沐歌小意却带着不容怀疑的一番话,立时将里里外外内因外果全部交代出来,百姓们心中自有了谋算。“仙姑带了这么多粮食,原来竟是这位官爷吩咐的,那钱屠户竟然还敢咒骂官爷,实在是可恶至极。”
“谁说不是呢,亏我们还来此随他一道征讨,没想到官爷早就为我们安排好了,我们错怪了官爷,真是该打!”
“还不是钱屠户闹的,官爷,我们跟那钱屠户可不是一道的,都是他要讨问,我们感激官爷还来不及。”
这些话听在耳中显然极为熨帖,曹沐歌嘴角扬起一抹笑,恰到好处的展现出满意。见眼前的仙姑奶奶展露笑颜,众人忙加把劲,开始集体炮轰钱屠户,同时也不吝对陈铭的赞扬,对朝廷的赞扬。然而钱屠户夫妇却被围攻的变了颜色,两人面色惨白,忍不住步步后退。“怎会如此?不是说我们来这闹一番,就能得到官府的弥补吗?”
“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些个官儿可是好好的站着,被围攻的怎么变成了我们?”
“官府没有大乱,那人答应我们的千两银子呢?我们的千两银子要飞了!”
钱屠户双手抱头,忍不住质问出声。岂料话还未落,忽然遭到娘子的重击,钱屠户右颊高高肿起,五个指印鲜红无比。先前还在啼哭的娇娘子瞬间变了个模样,双手叉腰指着钱屠户大骂出口:“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怎么不知道先把银子要到手?”
“蠢东西,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蠢东西?还不赶紧给老娘要钱去,咱们闹也闹了,老娘的美容觉也没了。”
“要不回来银子,看老娘不撕了你!”
百姓们人人称奇,立马停手,转而看起他们一家的热闹来。钱屠户捂着疼痛的右颊,竟低低哭出声来,委委屈屈道:“娘子啊,咱们没成事,哪还有银子拿?”
“娘子你可不能因此赶我出去啊,离开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百姓们也不着急领粮食了,反而三三两两围着笑作一团,“这钱屠户可真是,又能赚钱,长得也不错,怎么就离不开这母老虎呢。”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我们可没这福气哟。”
听着打闹之声,陈铭心道果然,真是有人背后指使。李荣锦忍不住摇头叹息,对钱屠户这副模样真是恨而不能出手。然而闹够了,那屠户娘子竟是将眼神放在了刚拉来的粮食上,忽又拉了钱屠户默不作声,狠狠的瞪向看热闹的人。百姓们一贯怕了她这副模样,连忙讪讪转身。曹沐歌这才笑道:“韩仓,这里就交给你了,记得,每户要拿上户帖,可以领一斗米,一块肉。”
钱屠户立时拉着娘子说道:“还好还好,咱们还能领点粮食,虽然咱们家中还藏了许多,不过谁能嫌粮食多呢。”
两人喜滋滋的便准备上前领粮食。岂料曹沐歌拉着陈铭的胳膊进入府门前,又回身挑眉道:“对了,韩仓,记得,刚刚闹事的人不算!”
“谁敢过来,棍棒伺候!”
门外屠户娘子顿时尖叫一声,拿起一旁的棍棒便招呼在钱屠户身上,两人闹作一团。陈铭则是笑着拍了拍曹沐歌右手,向内走去。“陛下金尊玉贵,怎容得他们如此出言相辱?也不知陛下手下的侍卫都在做什么,竟然容忍他们如此出言不逊。”
“略施小惩,不过是些粮食,真是便宜他们了。”
曹沐歌虽是怨怪之声,面上却尽是心疼之意,双目愣愣的盯着陈铭脸颊,被他带着向内走去,忽而又道:“陛下瘦了。”
没来由的一句,却让陈铭心中一暖。沐歌从来不是小气之人,今日雷厉风行一番作为,都是在为自己出气。陈铭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声音也低了两分,满是关怀。“沐歌此来路途遥远,想必比朕吃的苦更多。”
“有劳你了,真是朕的良人,此番多亏沐歌相救,不然朕今日可得被百姓们的唾沫淹死了。”
虽是打趣之言,也不由得让曹沐歌心疼。“陛下一言九鼎,要我说,管什么天下大义,早该把他们拿下,看他们还敢扣除狂言。”
两人说话间入了内室,陈铭揽着曹沐歌坐下,亲自为他斟了杯茶。“怎么样,此来可还顺利?”
曹沐歌饮下一口热茶,忽而扣住了陈铭手掌,眉间多了一丝忧愁。“陛下,臣妾此来,路上竟听到了白莲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