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这样的深宅大院,她一路上都在睁大眼好奇地打量着侯府的景致,流露出一丝令人莞尔的天真无邪。灵仪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对她亲近了几分,笑着问道:“月儿姑娘已将令尊安葬好了么?”
月儿回过神来,点点头说:“已安葬好了,多谢姐姐关心。”
“令尊葬在何处,离侯府远么?”
灵仪问道。“葬在南郊的一处坟地里。”
“哦,倒还不算远,往后遇上清明,出府祭祀也方便些。”
灵仪说道,“听口音月儿妹妹不是京城人士吧?怎么流落到京城里来了?在这世上可还有其他亲人么?”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留下我与爹相依为命,现在爹爹死了,我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月儿眼眶一红,闷声道:“我爹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本指望着今年有个好收成,攒一些银子为我找个好人家的,可谁想自五月以来蜀中就不曾下过一滴雨,家里种的庄稼都干死了,我们走投无路,便想着到外面谋些生计,就一路往北走,路上我爹感染了风寒,我们没钱治病,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才刚来到京城,就……”眼看着她伤心得满脸是泪,灵仪心中感到十分愧疚,连忙道:“好了,如今你进了侯府,也算是有了去处,小姐和夫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不会亏待了你的,你在府中好好过日子,将我们都当做是你的亲人,你爹在天有灵也会感到宽慰的。”
“恩恩。”
月儿破涕为笑,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灵仪姐姐,你真好,你与小姐都是好人,月儿喜欢你们。”
灵仪脸微微一红,丝毫不嫌弃地牵住月儿的手,说:“我先带你去跟叶总管打声招呼,之后再带你沐浴更衣,打理干净后,便可随我回小姐身边了。”
“多谢灵仪姐姐。”
月儿乖巧地说道,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这丫鬟若是再继续追问下去,她可就要编不下去了。月儿在侯府的下人名录中登记好自己的名字,又精心沐浴了一番,如灵仪那般梳上双螺髻,换上碎花罗裙,便随着灵仪来到了兰心院。甫一踏进兰心院,迎面便有一阵清新怡人的气息扑鼻而来,月儿精神一震,立即便察觉到了此处的与众不同。绕过一片画墙,月儿抬眼就见到叶翩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候着,不等灵仪示意,她上前两步盈盈拜倒,恭恭敬敬地道:“奴婢月儿,见过小姐。”
“起来吧。”
叶翩然说,她打量着焕然一新的月儿,浅笑着道:“你这番打扮,我差点就认不出你来了。”
月儿直起身,颇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小姐说笑了。”
叶翩然正了脸色,说道:“灵仪你方才已见过,我身边这位是灵枢,她们二人自小就在我身边服侍,对侯府极为熟悉。你初来乍到,诸多规矩都不知晓,往后可要与她们二人好好相处,多多请教。”
“是。”
月儿福身回道。拿起石桌上的小瓷瓶,叶翩然朝前递去,道:“这是我自制的伤药,你将它涂抹在伤口上,过几日便能痊愈了。”
月儿握紧手中瓷瓶,感动地道:“多谢小姐!”
大户人家增减丫鬟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月儿的到来并未引起惊动,她就这样在侯府中安顿了下来。往后的日子里,她果然十分主动地与灵仪灵枢亲近,向她们请教该如何才能做好一个丫鬟。她聪明伶俐,一点就通,很快就博得了灵仪与灵枢的好感,但她们二人记着叶翩然的嘱托,并未给月儿交付什么重要的活儿,每日不是派遣她打水跑腿,就是喂兔子晒书,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清闲了。头两日这样倒还好,可连续四五日都这样,月儿便知道自己这是被人防备着,并未真正得到信任。不过对于她来说,能顺利进入侯府,留在兰心院,便已算是完成了任务,至于其他的——自然是来日方长。这日,叶翩然出府去济世医馆与柳绿萝学医去了,于是她院里便只剩下灵枢与月儿两人。月儿闲着没事做,便带着叶翩然的兔子在院子里溜着,看到那两个圆滚滚的身子在草地上打滚,她正乐得合不拢嘴,耳边却倏然敏锐地听到了一声轻响。她脸上笑容未变,手中却是悄然捏住一片落叶,朝兔子射去。兔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浑身一颤,当即竖起耳朵,慌乱地转身朝连接着兰心院主屋的一扇石拱门跑去。“哎呀!”
月儿惊叫一声,跳下石桌去追那两只兔子。她的速度很快,不过几步就靠近了石拱门,听到拱门后果然传来匆忙离去的脚步声,她目光一冷,直接冲出了拱门之外。然而那人的动作也十分快,她冲出去时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只知道那脚步声是朝着公孙瑗主屋的方向消失的。微微眯起眼,月儿弯腰抱起那两只吓得浑身发抖的兔子,转身回了叶翩然的院落。夜里,月儿与灵枢、灵仪二人一同为叶翩然准备洗澡水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灵仪姐姐,夫人与小姐的关系不好么?”
“你怎会这样问?夫人最疼爱小姐了,怎会关系不好呢?”
灵仪皱着眉奇怪地说,“你是不是在府里碰到了谁,又或是听到了什么闲话不成?”
“不不不,不是。”
月儿连忙摇摇头,“是我今日在院中带那两只小兔子玩的时候,它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发起疯就要往外跑。我怕兔子出了什么意外小少爷会伤心,便连忙追了出去,却没想到追到门外时,发现竟然有人藏在拱门之后偷窥小姐院中的情况,她怕被我发现匆匆就逃了,我听着那脚步声消失的声音,似是朝夫人那边去了,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灵仪一惊,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