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屹立不倒,而第二名的位置就是凌芯。殷时晴的生物略弱,堪堪挤进前二十。看到乔夕文和其他女生的名字靠得这么近,殷时晴也能心里老大不舒服,何况三个人还同在火箭班,每天都能打照面。不过这个凌芯个头矮小,面色蜡黄,头发枯如稻草,同班了一学期,也没见她跟任何人讲过一句话。殷时晴有多么受欢迎,凌芯就有多不受欢迎。听身边人议论,殷时晴才知道,凌芯长在单亲家庭,爸爸还正好是这所高中的门房,她和她爸就住在学校后面的一间铁皮房子里,谣传到了后半夜经常能听到从她家里传出砸东西的声响,听着都瘆得慌。这对从小养尊处优的殷时晴来说,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对乔夕文来说,也是一样。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殷时晴也就没把凌芯这号人放在心上。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她撞见凌芯把她从比利时带回来,发给全班人手一份的巧克力原封不动地扔进了垃圾桶。她还从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那样深的恨意,就好像她送她的不是一盒巧克力,而是毒药。自那以后,殷时晴算是彻底记住了凌芯,以至于在国外待了五年,乍一听到乔夕文未婚妻的名字,脑海中还能立马浮现出那张带着恨意的脸。没想到,原来两个人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在一个学校了。看着眼前的这个凌芯,她那一腔因为车祸和当下莫名的状况而暂时被遗忘的怒火复又燃烧起来。在殷时晴的认知里,她和乔夕文虽然五年之中都没有联系,但也没说过分手,乔夕文的行为是背叛,而凌芯当然就是钻了空子,抢她男人的小三。如果是输给一个跟自己各方面条件都差不多的人,她心里的气也许还能平一点,可偏偏是这样一个长在泥沼里的人。然而她还不能确定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她认认真真活了二十二年的世界是真实存在过,还是真地只是她午休做的一个冗长的梦。如果是后者,那她当然就没有理由对凌芯做什么。按捺下心头的愤怒,殷时晴目不斜视地与凌芯擦肩而过。下一瞬,一道灵光在她脑中闪现。今天离中考还有一百天,而在那个世界里,乔夕文就是在三天后,转学到了自己的班上来。要是三天后,乔夕文真地出现了,那就说明那一个二十二年不是一场梦,就算是,那也是一个神逆天的预知梦。同样都是天方夜谭,相比“神逆天的预知梦”,她觉得“重生”反倒显得要更容易接受一些……还有三天。……如果真地再见到乔夕文,她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才合适呢?等再回到教室,班上另外几个混世魔王正围站在何庭川的身旁,嘻嘻哈哈地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坐着的何庭川眉头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家伙还能有心事?没等殷时晴开口,跟过来的赵晓曼就抢先道:“在想什么呢,眉头皱那么高。”
听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何庭川有多熟。何庭川瞟她一眼,视线一移,正对上殷时晴带着好奇的打量,连忙慌乱地避开。人就是这样,一旦心里藏了秘密,就容易心虚,好像只要跟秘密里的人对视上一眼,就能被看穿,殊不知这样反而更引人注意。殷时晴就注意到了。刹那间,已褪色的回忆重新浮现:“何大川,你是不是又把我的椅子蹬坏了?”
这曾是困扰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大难题。从初二开始,何庭川就跟吃了激素似的一个劲疯长,个头蹭蹭蹭地直往上窜,一双大长腿老搁在她的椅子腿上。搁就搁吧,他还不安生,隔个几分钟就要活动活动腿,蹬个一两下。初中生用的木头椅子能有多结实,被他这么蹬来蹬去的,那根连接两条椅子腿的脆弱拉档条想不断都难。就这个问题,殷时晴没少用书敲何庭川的脑袋,但不管她怎么敲打,她的椅子依旧垮了又垮。“没有蹬坏。”
何庭川含含糊糊地答了句便往桌上一趴,突兀地睡起了觉。这一“睡”,愣是雷打不动地“睡”到了放学。殷时晴刚收拾好书包,一抬眼,就看到何庭川手插裤兜站她边上,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记忆中还从未见过这么怪里怪气的何庭川,她不解地问:“你跟我玩什么高冷啊?”
“‘高冷’?”
又是没听过的词,何庭川忍不住看向站起身的殷时晴,“什么意思?”
有代沟真可怕……为了掩饰心虚,殷时晴一本正经地嫌弃:“让你平时多看点书,非不看,跟你讲个话都费劲。”
何庭川面色一僵,一声不吭地迈开步子,闷头朝前走。这是伤到自尊了?何庭川有这么玻璃心过?殷时晴纳闷地跟上。两个人从来都是一块儿上放学,有何庭川在,殷时晴的爷爷能放心她的安全,而有殷时晴在,何庭川的爸妈也不用担心他跟些混小子到处瞎玩,惹事生非。可谓是一拍即合,天作之合。然而此刻,殷时晴看着眼前这辆紫色的单车,心情很复杂。虽说骑车技能这种东西一旦学会,就不会忘记,但算起来她已经七年没碰过了……一旁的何庭川利落地解开把两辆单车捆在一起的锁,先把殷时晴的推出来,然后跨上自己的,骑出去一段后发现人没跟上来,一个急刹,单脚支地,转过头回望过去——某人正以龟速歪歪扭扭地朝他而来……何庭川:“……”他忙调转方向,一脸无语地骑回殷时晴身边,空出一只手把住她的龙头:“你在练慢速?”
方向被稳住,殷时晴心里一松,生疏了的感觉也逐渐回笼。她抬起头,朝他看过去。那个时候的夏天还不像现在这样酷热难耐。道路两旁梧桐高大,树影婆娑。身旁少年白衣怒放。阳光正好,时光正好,一切都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