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全班座位成功完成大洗牌后,早自习结束的悠扬铃声也随之奏起。苦瓜前脚一走,教室里立马炸开了锅,每个人都火急火燎地奔向自己的前任同桌,一肚子的话就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直往外蹦,一时间可谓是人声鼎沸。然而再热闹的气氛,也感染不到此时的殷时晴。一群人的狂欢,可不就是一个人的孤单么……目光发直地盯着桌面上堆得七零八落,静待主人来归整的书本和杂物,殷时晴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想要原地爆炸的心情牢牢地攫住了她,令她看上去十分的失魂落魄,苏雁清特地走过来跟她说话,她也没什么反应,整个人的元神似乎已然出窍。旁边的乔夕文一如往常,安静地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题海之中,对周身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题目在他的眼前扭曲变形,组合成让他看不懂的字符,调皮地在书页上蹦来跳去,就好像是在嘲笑他此刻失了常的心境。梦里的画面慢慢覆盖现实……阵阵蝉鸣声萦绕在他的耳畔,间或夹杂着几声空调主机重新启动的轰鸣。天蓝色的遮光帘坏掉了半边,松松垮垮地坠着,午后的阳光找准这空隙钻了进来。他和她坐在一起,一本厚厚的生物题库摆在两人的中间。他的神情专注,而她眉眼带笑,视线飘飘忽忽地轻轻扫他的脸。“来。”
他忽地擦掉所有的解析过程,侧过脸,好整以暇地看向她,“你自己再做一遍。”
她自信满满地一笑,完美地复制出他写下的每一个字。他看着她,眼中是难掩的惊讶。“怎么样,我厉害吧?”
她唇角飞扬。他认可地点了点头,旋即又不解道:“那怎么一考试就不行?”
她的气势立马瘪下去一大半:“考试的时候又没有办法复制你的答案……”他无奈了。她也跟着幽幽地叹了口气:“怎么办啊乔夕文,如果这次期末考,我的生物还是这么惨烈,就只能转去读文科了。”
他愣了一下:“你的生物只是不那么好,不会对你整体成绩产生太大的影响。”
她撇了撇嘴,有些哀怨地看着他:“谁叫你那么厉害,我要是想跟你考进同一所大学,就只能转文科。”
他微微蹙眉:“那你喜欢文科吗?”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动了动唇,正欲再讲一些大道理,她却忽地笑了——“但我知道我喜欢你,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就这样醒了过来,怅然若失。而现在,她正坐在自己的身边,和梦境中的一样,只是梦里的那个她会对着自己笑,现实中的这个她,也会笑,只不过是冷笑……殷时晴自然不会知道乔夕文竟然会梦到了两个人的过去,而且还正在回忆梦中的细节,终于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她转过头:“喂。”
乔夕文:“……”明明就听到了,还在那装聋作哑的……殷时晴压下火:“……乔夕文。”
“嗯?”
果然是故意的!就没见过这么把自己当回事的人,还非得叫全了名字才肯应声!真是做作到不行!但毕竟有求于人,即便心里再不满,殷时晴也还是得维持住表面的友好:“刚刚,当着全班所有人的面,我……那个样子,你不觉得很生气,很不想跟我同桌吗?”
自己再去找苦瓜要求换座位,肯定得碰一鼻子灰,只能采取这种迂回战术了,如果是硬要把两人凑一块儿的苦瓜的自己的敌人,那么因为苦瓜这么做而当众丢了面子的乔夕文应该也视他为自己的敌人,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未来的四个月能身心健康地活下去,暂时和乔夕文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殷时晴话里话外的意思,乔夕文当然一听就懂,他抬眸,回看她,淡淡道:“我不介意。”
这宽广的心胸,大度的气魄!真是令她恨不得掐死他……还“我不介意”?他介不介意难道是重点吗?她介不介意才是重点啊!她介意,很介意,非常介意,介意得要死!“……不用因为顾虑到我是女生,不好说实话,我内心很坚强的。你讨厌我就直接说出来,要觉得还不够解气,就去苦瓜那儿好好地告我一状!”
拜托了少年,做人要有一点血性啊!乔夕文平静地一语道破天机:“是你讨厌我。”
殷时晴:“……那你难道就没有因为我这么讨厌你,而回馈给我同等的讨厌吗?”
礼尚往来懂不懂?乔夕文反问:“那如果你喜欢我,我就要回馈给你同等的喜欢?”
殷时晴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到这会儿,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乔夕文就是在存心膈应自己。这人也是够狠的,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在所不惜。“……不需要。”
殷时晴气若游丝地回答。乔夕文扫了眼她的桌面:“还有不到十五分钟上课,不打算清一下?”
连人生都没清好,区区一张桌子又算得了什么……殷时晴往椅背上一靠,一个字也懒得再跟乔夕文这种油盐不进的家伙多说。乔夕文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或者说,已经习惯了一言不合就被她无视,轻声问了句:“介意我帮你清吗?”
呵,现在知道问自己介不介意了?刚想气势如虹地回他一声“介意”,转念一想,既然人都自己送上门来白干活,为什么要拒绝?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啊,何况还是乔夕文!她宽宏大量道:“不介意。”
乔夕文也不再看她,开始整理起了她的书桌,一丝不苟地分门别类,该放进的抽屉的放进抽屉,该摆在桌面上的,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保持动作优雅的同时,速度也没落下。殷时晴自始至终都闲闲地看着,直到乔夕文拿起她的水杯,才讶然出声道:“干嘛?你该不会是要给我打水吧?”
“顺便。”
说着,又拿起了自己的,起身走向饮水机。殷时晴看得目瞪口呆:“……以德报怨?教我做人?”
一直不动声色听着身后动静的凌芯,望着乔夕文为殷时晴打水的背影,默默攥紧了手中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