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街上售卖房屋的几乎没啥人。两人转了一圈,收获了一些吃的。回到了病房。崔娟已经醒了。她整个人都是木的。呆呆看着病房房顶,谁说话都不听。整个人像是彻底傻掉了。这样的情况,家里人早就料到了。对于特别喜欢孩子的人来说,孩子的离去那就是致命打击。崔娟恰好属于那一挂。她往后余生,所有的幸福依靠都在孩子。虽然取出来还是个女娃娃,但终究是她的宝。“娟儿,喝点水吧,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崔母在儿子的伺候下,洗干净了,头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用崔秀的粉饼,把自己脸上残留的疲惫遮掩住。但没啥用。就是图个心理安慰。谁都懂。却又不自觉的这样做。“二姐,你好歹喝点水呀,这样颓废下去,那两个孩子怎么办,她们两个人在家里哭着嚷着要找妈妈。”
崔彦都不让忍心看。他是男人,孕育不了孩子。感受不到孩子在肚子里闹腾。悲伤自然没有崔娟多。更何况,那个未谋面的外甥女,在他心中,真没有自家二姐亲。崔娟眼珠子一动,总算没有刚才那样混气沉沉。“徐淼呢?”
她张口问。嘴唇因为缺水,而干涸。声音沙哑,难听。“送监狱了。”
崔彦没有隐瞒。“为什么?”
崔娟不解。徐淼再糊涂,也没有本事,去干违法乱纪的事儿。她对这个丈夫很失望,却想不到她会去偷人。即便孩子无意间说漏了嘴,她依旧自欺欺人的不愿意相信。崔彦觉得自家二姐有抢救的价值。这才苦口婆心的说,“是因为他和你们村里的刘寡妇滚床单,只见被公安局的通知给堵家里,人证物证充分,加上现在时期较为特殊,他彻底失去了自由。”
这都是委婉的说法。崔娟的脑子想不了太多。这一会儿悲伤充满整个脑袋,她一闭眼睛就能想到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而丈夫再次偷人被证实,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崔母的愤怒被点燃,声音尖锐,“娟儿,那样的人不值得你惦记,等你身体好了,就与他离婚,到时候我再给你介绍合适的人。”
当初徐淼与崔娟是自由恋爱。崔娟那时候被家里的老母亲压榨太久,她急需一个人带她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家。过属于自己的日子。是好是坏她都认了。徐淼长得帅,又会甜言蜜语。从来没有恋爱经验的她,就这样一头扎了进去。生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度过了暧昧期,彻底变得平平淡淡。她虽然辛苦但自在。后来徐淼原形毕露,对她和孩子非打即骂。她也不会委屈自己。与丈夫对着干。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没想到,有一天会到这个地步。她不知道该怪徐淼。还是怪自己命苦。亦或者怪家里人。总之,她选择用沉默来回答。崔母见她不说话,心脏病都要被她气出来了,“你倒是说句话呀,离不离,离的话,就让你妹夫帮你搞定。”
她见女儿度过了危险期。嘴巴又不受控制。本来是好意,可正因为说话不中听,直接把女儿的一颗心弄得拔凉拔凉的。“妈,你就让二姐好好休息,这个时候不是提离婚的最佳时间。”
崔彦都感觉窒息。他二姐刚丧子,又要面临离婚。不到两天的时间,她的人生经历了大起大落。但凡承受能力差点,趁家人不注意,跳楼自杀的比比皆是。崔母管不住自己的嘴。她知道自己这样说会给女儿带来很大的负担。可她和自己的丈夫已经年过半百了。要劳动力没有劳动力。要积蓄没积蓄。他们以后养老还要靠儿女。自己的二女儿离了婚之后,谁帮她养两个孩子呀?三女儿崔秀抚养她们娘仨,那也是动动手指的事。可崔秀有自己的家庭,经常对娘家姐姐提供帮助。婆家会有意见。搞不好,好好的两口子就会被拆散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的经又格外难念。“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这些,可我也是替你二姐未来忧愁的,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
崔母又忍不住叹气。崔彦烦躁不易。“妈,你能不能别说了,二姐和外甥女以后有我呢,你就甭操心了。”
崔母一听这还了得。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你的人生刚刚开始,你以后要娶媳妇儿生孩子,替咱们崔家延续香火,你养了你二姐和孩子,找不到媳妇儿怎么办?难道你要我和你爸死了之后没脸面见列祖列宗?”
崔彦额角青筋暴起,“妈,够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些有的没的,你别忘了,我二姐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怎么就不能由我这个弟弟养了,她生的孩子怎么就不能为崔家延续香火了?咱们国家解放了这么多年,你的思想怎么还这么老旧。”
母子俩因为这件事情在病房里里吵了起来。躺在床上的崔娟,陡然爆发。“都出去。”
她是剖腹产取得孩子。这么一吼,伤口简直疼到要命。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要喊。这日子她过够了。往后自己就是饿死了,也不会回娘家。两个孩子自己同样能够照顾得了。“妈,你放心,我以后就是带着两个孩子去乞讨,也不会留到娘家,让你脸上没光,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从此以后别人问你家二女儿,你就说她们死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就会发泄不满,用最难听的话伤家人。崔娟比谁都需要安慰。而不是指责。她又不是没手没脚。既然生下了两个孩子,她这个当妈的,自然而然会把孩子抚养长大。离了男人,怎么就活不了了呢。冷不丁被吼,被断绝关系。崔母一张脸,难看极了。她的心像是被无数把刀子划破了。她张张嘴,说不出什么话。崔彦呼口气,“二姐,这两天你好好养伤,什么事情都不要想,你和外甥女以后我养着,我看谁敢说闲话。”
崔母以后没说话,但脸色格外难看。崔娟当即拒绝,“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时光要过,而我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等我出院,我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我自己家,徐淼是生是死跟我没关系。”
崔彦不知道如何劝。只能拉着崔母出了病房。他没有出声质问自己母亲。因为他没有这样的资格。只能靠在病房的墙壁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